深夜一場大雪,青園大殿前兩隻石獅子披上一張白雪所織的被褥。
東廠整裝出發回京。
青衣女子擡眸望着大樹下身姿挺拔俊秀的男子,心底竟有些惋惜這樣清隽的人怎麼就是個沒把的。
“人怎麼又遲到了?”
“按照她性子肯定還在睡懶覺啦。”
文祯明輕擡下巴,朝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鹦鹉沉眼一瞥。
小鹦鹉們瞬間閉聲。
文祯明微微合上眼簾,聲音冷得聽不出一絲情緒:“趙甯,人呢?”
趙甯一早按時去聖巫女院裡,離遠一瞧,門窗未關,燭台燈芯微發着燙,一副人去樓空之象。
蓬萊這地風水不好,與他八字不合,啥厄事都讓他給碰着,事業生涯事事不順。
趙甯心底掐了把汗,雙手一拱低下頭顱道:“文大人,人……人跑了”
他遞上金丹低聲在男子耳邊繼續道:“該是翻牆出去的,需要把人找到再回京嗎?”
文祯明指尖一擡,薄唇嗤笑一聲,“小姑娘都關青園十年了,讓她先瘋會兒,跑不遠的,去梨花院。”
“……”趙甯聞言一頓擡眸看了文祯明一眼。
周楠依望着那抹鴉黑狐裘遠去的背影,眼底一陣寒意。
周明語送完東廠的人離開,青園又恢複了往常的一派平靜,發現自己女兒一臉愁容站在那裡。
“楠依你怎麼連夜折返回來?”
“阿父,檀稚真的把那丹煉出來了?”周楠依聲音有些細不可聽地顫抖。
周明語垂下頭深沉一聲,“誰知呢……”
“她入宮,萬一拿當年那件事向陛下告狀……”周楠依雙手攥緊衣袍的一角,一雙眼眸瞳孔震顫着。
周明語身體一頓,滿是溝壑的手搭在女兒的肩上,語重心長道:“楠依,你把阿稚想得太複雜了,她要說何時不能說?”
周楠依緊繃着身體擡頭望向父親,眼底生出一陣愧意:“阿父,女兒去京城了。”
“去吧,好好看着你妹妹。”
“好。”
*
“阿稚你放松點。”祝野背着身,掌心牽着缰繩控制着馬。
騎在馬上的檀稚手腳像被一根細繩牽引着,動作十分僵硬。
她望着跨着這匹渾身赤黑的馬,它跟上次吓到她的那一匹馬好像……
“你害怕它的話,馬是不會乖乖聽你的,你試試摸摸它。”祝野收緊手中的缰繩,另一手撫摸着馬背。
檀稚聞言手從鬥篷裡伸出來,指尖試探般輕觸馬背。
它的毛很長,手感沒想象中的柔軟,甚至有些紮手。
祝野的馬是上戰場殺敵的赤黑戰馬,品性剛烈,此刻要被一小女孩騎在□□。
那隻手還在它頭發上胡作非為,自然是不悅的。
馬頭似要避開少女的手左右甩動,鼻尖噴出兩道寒氣,四蹄不停地蹬着地上的雪。
就在馬要撒腿蹬騰的一刹那,祝野雙腳橫跨馬鞍,一手勒住缰繩,一手打馬鞭,将少女摟在懷裡控制住馬。
在白雪覆蓋的山林,一匹赤黑烈馬馳騁林間,雪中馬蹄留印。
寒風迎面灌進鬥篷裡,檀稚後背緊緊縮在少年勁壯的胸膛裡,耳際隻聽見風和馬蹄踏雪的聲響。
她非常緊張,感覺自己的命已經不在自己手裡,“祝野,我想下去,不騎了……”
一雙操刀練劍而有些粗糙的手包裹着她的手,祝野的掌心很溫暖讓人安心,他牽着她的手握住缰繩,“阿稚别怕,你握着這個。”
檀稚感覺到少年說話間整個胸膛都在震動,她的手覆上缰繩。
祝野的手帶着她一勒繩,馬速度慢了下來。
身後少年貼緊了些許,漆黑眼眸傾垂望着少女恬靜的側臉,在耳邊淺道:“讓它知道你心中所想,一切便會随心而動。”
随即祝野一甩馬鞭,馬蹄再次漸快。
前路眼看便要到盡頭,檀稚眉心擰成一團,聽了少年的話。
雙手收緊缰繩往右淺淺一提,赤黑馬随即往右一轉,動作行如流水,一切都如同水到渠成。
馳騁的馬蹄聲驚擾了停在樹桠栖息的山鳥,展翅而翔。
檀稚心底的不安于恐懼仿佛跟随着山鳥而翔,少女漸掌握技巧,身體随馬蹄而動。
“它……它聽我的。”
輕紗衣袂随風而揚起,少女唇邊染上一抹笑意,享受山風拂面的自由感。
祝野擡手,指腹撫摸過少女頭頂的碎發:“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