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未晚不記得自己怎麼跟季西野說了再見,隻記得季西野将她送回酒店就走了。
很多時候,人之所以對過去的傷害無法釋懷,不過是因為連一個獲得懇切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這跟原不原諒沒有關系,而是甘心不甘心。
林未晚扪心自問,當季西野跟她說對不起時,她的内心是有所觸動的。
糾結當年的錯并沒有意義,對方也給了她想要的态度,作為獲勝方,按道理她也應該高興,可事實上卻更加失落。
如果讨厭對方,那至少心裡還一直念着對方,還有一條無形的線牽絆着彼此。
可釋懷呢?就代表着雲淡風輕散落天涯吧。
想到這些,林未晚越發沮喪,心中充斥着的某種精神力量都好像坍塌了,那種蓦然出現的巨大空白好像怎麼都填不滿日常。
《山寺桃花》的排練一直很順利,兩位小主演非常珍惜這次演出機會,對林未晚和季西野的指點很受教,全員卯足力氣要交出一份滿意答卷。
林未晚和季西野相處起來看不出有太大反差,至少除了小喬之外沒人注意到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
尤其是林未晚,總感覺像是在躲着季西野,偶爾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她才悄悄注視季西野,目光幽深惶然,像不知拿對方怎麼辦似的。
某個雨天午後,林未晚将最新修改的劇本交給小喬,請她有空幫忙拿給季西野看看。
大的故事情節沒有什麼變動,就是一些小橋段和小情緒的調整。
原本她是想直接交給季西野的,無奈今天一天都沒看到他的人影,她下午想去附近的商場買套新睡衣,所以才想到了找人轉交。
“季團上醫院看病去了,等他回來我就拿給他。”
小喬最近很忙,據說上面的其他領導給她安排了不少招商接待的煩人活計,也就今天下雨,她才難得在劇場摸魚偷懶。
林未晚拿着雨傘都準備走了,聽她這麼說又堪堪定住腳步,下意識多了一句:“他怎麼了?”
小喬小心把劇本夾進藍色文件夾裡,然後拉開抽屜穩妥放進去,隔着辦公桌輕描淡寫道:“一到下雨陰天季團的手傷就容易發作,他去醫院找老中醫針灸去了。”
手傷?
林未晚蓦然想起他左手掌心那兩道猙獰的疤痕。
不知是什麼利器所為,恐怕多半是傷了筋骨才經年不愈,留下後遺症。
林未晚知道自己不該再多管對方的事,但她就是無法視而不見,總覺得其中的隐情不同尋常。
“他的手,是怎麼傷的?”
林未晚十分笃定,當年他們分開時季西野的左手還完好無損。
小喬看她明明關心對方卻又強裝蓦然,無奈地直在心中歎氣,但言語上并未透露出唏噓:“我不知道。”
她說得是實話,“當初有人問過季團,他沒多解釋,隻說是不小心弄的,至于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人知道。”
在林未晚印象中,季西野并不是毛躁莽撞的人,所以她着實想不出他的手怎麼會傷成那樣。
算了,過去的事兒了,與她沒關系。
林未晚從劇場出來時,傾盆大雨已逐漸轉小,蒙蒙微雨潇潇灑灑落下,一幕幕雨簾隔絕了時間嘈雜,坐在出租車裡的她昏昏欲睡。
要不是趙澄澄的電話打來,她如同小雞啄米的腦袋險些要磕到車窗上。
“喂,怎麼了?”
林未晚這幾天睡得不好,神情倦怠,此刻懶懶的聲音聽起來如同帶着病态。
趙澄澄以為她還在睡午覺,随意調侃了兩句,之後興沖沖告訴了她一個自以為是的驚喜:“後天我和小周總過去探你的班,準備好接駕啊!”
一聽她要帶着小周總來,林未晚瞬間不困了,立馬挺直脊背,義正言辭地試圖打退對方:“你們别來了,我馬上就回去了。”
劇場的排練很順利,之後交給季西野她很放心。
趙澄澄才不信她的話,明明距離合約内的時間還有一小半呢:“可不是我想要去看你,是人家小周總想去,人家為了留出時間,推了好幾個重要會議。現在告你人家别去了,這不是逗人玩嗎?”
趙澄澄說得誇張,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小九九。
她非常看到小周總,可不想林未晚再跟季西野扯上剪不斷的關系。
比來比去,她還是覺得林未晚跟小周總才是天作之合。
“趙澄澄!”林未晚本來就夠心煩了,這損友還要給她找麻煩,真不省心,“沒騙你,過兩天我就回去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