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小紅，成績很好，和妹妹相依為命……”

“……”

李瑞衡一個字一個字地訴說着别人的故事，語氣平和。

小紅名叫周紅，在村裡讀完小學和初中，又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績考入鎮上最好的高中，她不僅努力到廢寝忘食地學習，也極有天賦，每次全市大型考試都能成為年級上段的學生。

盡管家中貧窮，她也算是安心讀完了高一上學期。

不幸，那年冬天，爺爺突然卧病不起，嚴重到在床榻上吐血，去醫院檢查發現是肺癌晚期。周紅拿到診斷書隻覺得天塌了，世界一片灰暗，抱着還在上小學的妹妹哭了一晚上。

對很多有錢人來說，癌症晚期面前也挽回不了一條生命，更别說本不富裕的周紅家。

前後一個月都沒到，爺爺去世。

周紅原本是住校的，爺爺負責撫養妹妹，現下妹妹沒人帶，怎麼辦？親戚都在勸說周紅别讀書了，早些嫁人吧，至少有口飯吃，就當為了妹妹。

腦子一昏頭的周紅實在沒有辦法，捏着家中僅剩的200塊找到班主任辦公室，流着淚說不想嫁人。

……

李瑞衡那時畫畫賺來不少稿費，很早就打算捐出一部分，算是為自己和家人祈福。

就在他尋找機構捐款時，意外發現有一對一的慈善捐助活動，他簡單思考過後覺得這個項目挺不錯的，至少錢實實在在有了去處。

也算是緣分，他無意間聽說周紅的故事，決定資助她接受教育。

不過一位成年男性做這件好事并不容易，可能還會受到無妄之災或者莫須有的謠言，他填了非常多的申請書，才被得到允許。

包括他現在都沒與周紅見過面，隻是每幾個月收到來信和照片。他與周紅之間的遞進人就是對方的班主任老師。

周紅有良心，沒把李瑞衡的善心當成理所當然，保證自己工作後就把錢還給他。

今年是李瑞衡資助她的最後一年。

……

聽完之後，葉卓短暫地緘默，愣在原地，聲音沙啞：“那小紅的爸爸媽媽呢？”

“在工地幹活雙雙死亡，留下一位老人兩個小孩。”

工地負責人仗着周紅家弱小好欺負，隻給了一萬塊錢作為補償費。

葉卓的眼眶泛紅，漫上一層悲傷，嘴唇翕動：“對不起。”

她好像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她和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有什麼區别呢？

李瑞衡最不想聽的就是她的道歉。

“别哭。”

話音剛落，滾燙的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順着臉頰流下，留下亮晶晶的淚痕，自責感湧上心頭，葉卓根本無法面對眼前這個人，用手遮住雙眼試圖掩耳盜鈴把自己躲藏起來。

一隻手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睜眼，指腹與皮膚親密接觸激起她的敏感點，沒葉卓忍住後退幾步，對方乘上，将她桎梏在門後，她不得不擡頭，撞上那雙帶着疼惜的琥珀般的眼睛。

李瑞衡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輕輕為她擦拭淚水，葉卓一眨一顆豆大的淚珠落下，充滿自責：“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話的。”

他的動作越大，葉卓越傷心地哭泣。

那張紙被她用得濕潤皺巴，李瑞衡這一刻竟有些哭笑不得，熾熱的小太陽原來也會落雨，還是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慶幸自己能夠享有這份榮光。

“你再哭，我就要心碎了。”

她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梨花帶雨，而是充滿倔強的難受愧疚，看得人心疼。

“我沒有怪你，我知道你很善良，就像你所說的，我們不可能幫助到方方面面的人，也無法感同身受她們受過的挫折，誰都不想見到這種局面，可現實就是如此不公平。如果說非要盡一份綿薄之力，我想用自己的辦法去完成屬于我的善意。你能理解我嗎？”

他的聲音實在溫柔，又和葉卓靠得很近，具有蠱惑的魅性。

葉卓知道自己下午的态度太過激進，已經很内疚，此刻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

李瑞衡手覆上她的頭頂，“哭累了吧，要不要洗把臉？”

她終于有點反應，微微颔首。

李瑞衡怕她冷，先帶她進去坐着，自己則跑到廚房打了碗熱水，撕開濕紙巾的包裝，讓冰冷的軟紙在其中浸泡一會，再撈出擰幹。

回到屋子，葉卓正抱着一個小女孩聊天，明明不久前才哭過，鼻頭還紅彤彤的，卻很快勾起嘴角，親切、耐心。

她轉頭看見李瑞衡站在門口，幾顆水珠從手裡滴下。

他朝她走來。

女孩依舊被葉卓抱在身上，李瑞衡溫柔地擡起她的下巴，然後用濕熱的紙巾擦起其臉頰上的淚痕。

暖意襲來，面上頓時感到一陣舒适。

葉卓坐着矮凳，李瑞衡就蹲下來，從口袋掏出僅剩的四顆水果糖，問小女孩：“寶貝喜歡哪個顔色，選一顆？”

小女孩紮着可愛的小辮子，并沒有伸手，隻是用大大的眼睛看他，“哥哥，紫色的可以嗎？”

“當然。”李瑞衡一笑，伸手來到葉卓面前，“姐姐也選一顆？”

葉卓撲哧一笑，臉頰染上绯色的紅暈，歪頭：“哥哥，粉色的可以嗎？”

他挑眉，幫她撕開糖果包裝，塞進她口中。

“當然可以。”

他才不會說，買了一大包粉色的糖都是為葉卓準備的。

但是甜的吃多會蛀牙，還是間歇性給她好了。

……

第二天李瑞衡找到院長，告訴他願意資助那個男孩小溫，直至成年。

院長詫異，心想他們為救助站募集捐款，送來不少物資，已經很讓人感動。

“你…确定嗎？”

他的話語中流露幾分糾結，明顯不太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所說的話。

“培養一個孩子讀書成才要用不少錢呐。”

李瑞衡看出院長的無奈，深知他也想讓所有孩子讀上書，但目前來說不現實。

“您所擔心的一切我有考慮過，這些都能接受。小溫這孩子很聰明，不讀書實在是太可惜了，相信您也不願意看到他就這樣拘泥于深山……”

這話何嘗不是往對方心窩子裡說。

“到時候還要麻煩您簽訂幾份協議，每個月我會彙一筆款過來。”

許是眼前的人太過誠懇，院長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點頭了。

李瑞衡已有上一次的經驗，告訴他這種一對一的資助是怎樣一套體系，講得很清楚。最後得來對方靈魂拷問：“小李啊，你為什麼會對小溫産生這種想法呢？”

他笑着回了一句熟悉的話：“他很棒，挺合我眼緣的。”

就是如此簡單。

-

雲山之旅告一段落。

李瑞衡發自内心覺得他和葉卓感情進展迅速，已然到達某種臨界點。

該他表現的機會來了。

……

春暖花開，草長莺飛，惬意怡人，慵懶自得。

葉卓逐漸适應單位的工作狀态，在完成相應任務後，偶爾也會摸條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