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地下室,這個時間是夠的。”穆際平說,“我給你們發個文章推送。”他手機裡翻了翻,一時沒找到那個推送,說道:“稍等,我找一下。”
呂勝男卻打斷他:“穆處長,裝配式技術我有了解。這和有沒有地下室是兩碼事。且不說技術的事,我們的小區沒有地下室,停車怎麼辦?既然都新建了,不修停車場嗎?”
穆際平倒也不急,說道:“這事兒有研究的空間。你等我把文章發給你看。”
呂勝男不好再堅持這個話題,轉動桌盤說道:“來,穆處,吃點鲈魚。這家清蒸鲈魚做得不錯。”
她一邊說一邊給穆際平添菜,穆際平瞧見那鲈魚上沒有蔥,呂勝男也瞧見了他的目光,解釋道:“我們小雪不能吃蔥,所以我跟廚房說沒放,但不影響口感。穆處見諒。”
穆際平看了眼羅雪,沒說什麼,淡淡笑了笑。
他以前是不吃蔥的。
但現在也沒那麼多忌諱了。
羅雪不知怎麼回應他的目光,不敢擡頭,低頭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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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時候并不晚。呂勝男問穆際平怎麼回,穆際平說家住不遠,散步回去。呂勝男不再多問,和大家一并走了。
等到羅雪上了廁所出來,酒店大堂已經空空如也。
席間呂勝男提起他們是校友的話題,穆際平始終沒有說過他們曾經一起支教過。穆際平不說,羅雪也不好自己提。她想,穆際平現在的位置需要避嫌,如果表現出和某人關系太好,并不是好事。就像羅雪知道明明是穆際平不吃蔥,但她也隻能說是自己不吃。雖是這樣安慰自己,羅雪心裡還是有些失望。
正想着,走到酒店外前坪,卻見着一熟悉的背影站在路燈下,頭頂煙霧缭繞。
“穆學長,”羅雪快兩步走上前,“他們走了?沒送你?”
穆際平說:“我讓他們走的。我說等下我散步回去。”他笑了笑,示意手裡的煙,“其實是煙瘾犯了,想抽兩口。不介意吧?”
“沒關系的,”羅雪想起他席間想抽又忍住的場景,“吃飯抽煙不算什麼,我早習慣了。倒是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穆際平吸了一口,沒正面回答,淡淡說:“壓力太大吸兩口。”
煙霧被緩緩吐出,路燈下,他的面目雲蒸霧罩,不太真切。
就這一刹那,羅雪感覺眼前這人和當年那個支教的穆建平,像,又不像。
沒來由的,羅雪忽然問:“你不開心嗎?”
穆建平看了她一秒,問:“什麼?”
“……沒什麼。”羅雪察覺到自己的唐突。
穆建平似乎确實沒有聽清,也沒有追問,吸了一口,問羅雪,“席間我沒說我們一起支教過,你心裡會不會有想法?”
羅雪口是心非地說:“我能理解。”
穆際平看了看羅雪:“這件事其實本身沒什麼。但我剛調回政府,接手幸福小區這件事,而你正好又在跟蹤調查這件事,我想了下,支教的事就不要提了。不然,到時候有人通過你跟我說情、或者是想辦事,你很難做。”
“說情?”羅雪第一反應想到呂勝男。
“不知道,我希望沒有。”穆際平走到一旁垃圾桶,摁了煙灰,再轉身回來,瞧見羅雪還站在路燈下等他。
他問:“你怎麼走?男朋友來接嗎?”
“沒有沒有,”羅雪擺手道,“我沒男朋友,我自己地鐵回去。”
穆際平笑道:“怎麼不找一個?”
“太忙太忙,沒這功夫。”
“我看席間那個小鐘不是挺好?”
“什麼?”羅雪略有吃驚,他怎麼看出來的,“穆學長别亂開玩笑。”
“我随便說說而已。”穆際平還是笑。
“那你呢……”羅雪忽然鼓起勇氣,問道,“你怎麼回去,你的……”
話未說完,穆際平的電話已經響起。
他按了接通:“我在路邊,好的,那我過馬路過來……”
他語氣平緩溫柔,不似和政府駕駛員說話,那頭仿佛是個女聲。
“有人來接你嗎?”羅雪盯着他問。
“嗯,我去對面等,這邊不好停車。”穆際平道,“你往那邊?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了,”羅雪想起他打電話的語氣,鼓起的勇氣像被針戳破的氣球。
她搖了搖頭,勉力掩飾内心的失落:“地鐵很近的。我往那邊去了,再見。”
“好,再見。”穆際平颔首,往街對面走去。
這是一條城市支路,不寬,走過去也就10來米。
很快,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在路邊停下。他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羅雪看着那輛車,頓時怔在路邊。
轟隆一聲,夏季驚雷。毫無征兆的,瓢潑大雨下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