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老的棕色城堡高聳在懸崖邊,黑色岩石被浪花沖刷成棕黃色,城堡尖頂的木質風車在狂風呼号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即将損壞的聲音。
尖頂有一扇小窗戶,窗内是一間古舊的閣樓,木地闆上隻有一張軟床墊,床墊的一端枕着一個軟絨絨的銀色腦袋,繡着一條條金絲的絲綢毯搭在他光裸健碩的脊背和大腿之間,整具軀體如海妖般魅惑。
“是哦,我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他咕哝道,藍眸裡流動着牆上不斷變幻的風車光影。
半晌,他把臉轉向另一面,旋轉樓梯口滾過來一個髒兮兮的彩色毛線團。
掙紮了一兩秒,他從軟床墊爬起身,把絲綢毯随意地系在腰間,赤着腳下了樓。
樓下是正兒八經的主卧,陳設複古有年代感,四處透着兩百年前的太古風格。此時,柔軟的布藝沙發上蜷着一隻雪白的自帶蓬松尾毛的北極狐,正沖着他彎眼笑。
他走過去,把北極狐拎起來,扛在肩上,“小東西,帶你逛街去。”
走出卧室,織着創世紀的長卷地毯延伸了幾十米遠,他逗弄着北極狐,才走了幾米遠,便拐到了另一條通道,進了電梯間。
“嘬嘬。”他的手指捏了捏北極狐尖細的吻部。
電梯門應聲而開。
他走進去,面闆上一個沒标數字的空白按鍵倏然一亮。
電梯搖搖晃晃地下行,不一會就停了下來。
門一打開,迎面走過來四個荷槍實彈,穿着迷彩背心的黑人,其中一人蹲下身,将一雙鳄魚皮拖鞋放到他的腳下,伺候他穿上。
“少爺,有什麼吩咐?”
少爺沒應睬,抱着北極狐往裡走,穿過一條幽深的石洞和幾道鏽迹斑斑的鐵閘大門,每一道門都是重重把守。
最後一道門高三米,寬十米,嚴絲合縫地卡在高聳的水泥牆兩側,将裡外完全隔絕開來。
少爺站在一側的顯示屏前,臉部識别後,門一打開,瞳孔瞬間暗了下來,門内是一條燈紅酒綠的街道,熙熙攘攘,也散發着一陣腥臭味。
少爺忍住鼻間的不适往裡走,路口立着一根驚悚的人骨路牌,歪歪扭扭地寫着太古文——
深淵大道。
北極狐被人骨吓得尖叫了一聲,縮到了少爺懷裡。
少爺拍了拍它的尾巴,以示安慰。
街道兩邊是各類風格迥異的店,出入最多的是未成年酒吧、賭場、吸毒所、色情場所、黑市,隻要是見不得光的店,在這裡都最受歡迎,無需接受任何管制。
進出的人不同膚色,男女老少都有,且裝扮各具特色,不少人赤裸着身體,也不會有人投去異樣眼光。
值得多看一眼的是每個人脖子上挂着的電子頸牌,頸牌上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顯示屏,和心跳一樣,數字來回上下波動。
街道旁一群招攬皮肉生意的人先見到了少爺,紛紛起身鞠躬。
其他人聞聲快速停下手裡的動作,弓着腰不敢有所動作。
少爺旁若無人地經過這些人,走到一間挂着“戲園”牌匾的店,一個上了年紀的亞裔男人赤裸着,身上用顔料描繪着豐富豔麗的色彩,猶如穿了一套戲服。
滿是褶子的蘭花指勾在空中,咿咿呀呀地練起了嗓子。
少爺忍無可忍地閉上眼,同時對身後的人沉聲道——
“丢給瑪麗。”
亞裔男人猛地停住手裡的動作,扯着粗粝的嗓子嗥道:“少爺!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要啊,救命啊!”
少爺未作停留,對身後的慘叫聲充耳不聞。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瑪麗是世界上最兇殘的動物之一,身長近五米的成年雄性灣鳄,也是這裡的人最恐懼的存在。
很快,夏國老人被拉去了一條破舊胡同的最深處,消失在衆人眼前。
“戲曲唱成這個鬼樣子,還說自己是夏國人?”少爺留下一句嘲弄的結語,揚長而去。
街尾有一間用夏文寫着“化妝室”的店,裡頭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化妝師,沒穿衣服,圍了一條半身圍裙,手裡拿着一把鋒利的銀色刀片,女的坐在塑料椅上,壯碩的身體上罩了一件半透明布衫,巧克力膚色,裸露在外的肌膚淤青遍布,見到化妝師手裡的刀片,大驚失色。
“刮眉!别緊張!”
“不行,不能用刀片!”
兩人叽裡咕噜,指手畫腳了半天,明顯語言不通。
少爺停在化妝室門口,冷冷地盯着他們。
這個化妝師夠無聊的,除了給人化妝,搞不出什麼新鮮花樣。
化妝師見他來了,怵得手一哆嗦,刀片直接落在女的大腿上,輕輕一彈,刀尖向下,沿着布衫往下滑,随後直接插進她的腳面。
“啊——”
女的疼得跳了起來,嘴裡發出一陣長串的咒罵聲。
化妝師慌忙蹲下來,将刀片輕輕一拔,女的再次發出一聲慘叫,化妝師一臉懵逼,手足無措,道歉後,又把刀插回了她腳面的傷口。
“哎喲!”
女的疼得龇牙咧嘴,寬大的腳掌将化妝師踹了一米遠,化妝師啃了一嘴泥,哭喪着臉,不知如何是好。
少爺嘴角勾了勾,北極狐也跟着笑了起來。
下一秒,化妝室兩人的頸牌分數同時加一。
就這樣,少爺百無聊賴地逛完了深淵大道,還是一點勁兒都提不起來,這隻是無聊少爺的玩法之一,這些礙眼的人都是從全球各個地方抓回來給他取樂的,好多人他自己都不記得是因為什麼抓來的。
反正深淵大道不能沒有人,人越多越有意思。
他們電子頸牌的分數上下波動,源于他們做的事情,壞事多做一件便加一分,好事或無聊的事就減一分,分數若低于60分,直接淘汰進入灣鳄瑪麗的嘴裡,分數若達到100分,即可進入另一條街道,也就是此刻的少爺駐足了小半分鐘,一直盯着看的另一根人骨路牌——
藍海大道。
推開藍海大道的大門,少爺眼前豁然開朗。
仿真天空随着電子時鐘而日夜變換,兩排建滿了富麗堂皇的獨棟别墅,每一棟門口都挂着主人的名字,街道寬敞幹淨,不少人挽着另一半,在悠閑地散着步。
少爺抱着北極狐,腳下拖着絲綢毯子,慵懶地走在街上,經過他身邊的人全都穿着時髦而優雅,見到他來了,還會禮貌地主動問候,“少爺,帶着小東西來玩了?”
“是,好久不見。”少爺眯着眼笑,和北極狐表情如出一轍。
這裡的人無需佩戴電子頸牌,還可以申請使用地球上任何一款食物、服飾和奢侈品,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沒有回到地面世界的自由,且無法與外界溝通。
他們都是收到少爺藍名片的人,且無一例外是在全球各類恐襲中活下來的“幸運兒”,少爺大發慈悲,滿足這些“幸運兒”夢想的同時,将他們“請”入藍海大道。
唔。不對。
還有一棟空房子。
唯一一張藍名片還沒回收的人——
“夏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