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行為姜汾取下的血,不過一刻功夫,便被小帥端走了。
過了很久,王後都沒有派人來要求重新取血,看來是被這碗鮮血騙了過去。
也好,這樣也算是省了不少麻煩。
姜汾一直看着聞行的臉,心想給他易容的人簡直是個百年難遇的奇才,聞行那麼骨骼分明的一張臉,竟然能夠被整成這個鬼樣子。
全身上下,除了聲音,沒有一點像聞行的地方。
被姜汾一直盯着,聞行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就低着頭不讓她看。
他現在連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姜汾再看他,隻會讓他感到羞赧。
但他不會就這樣故意将姜汾晾在一邊,他小聲地和姜汾講述自己小時候遇到過的趣事。
姜汾有時候答上兩句,大多數時間,都是靜默地聽聞行講。
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了兩天,七月十五的日子,趙峤與呼延闌的大婚終于來臨。
姜汾曾經偷偷問過一次趙峤,“七月十五這個日子,在芪朝人眼裡簡直是大忌,你真的心甘情願,真的不會介意嗎?”
“那又怎樣?”
這是趙峤的回答,趙峤每每在面對呼延闌的示好時,都不會有任何讓人誤會的舉止,好像更多,把呼延闌當做一個被迫捆綁在一起的陌生人來看待。
和呼延闌成親,她最多的想法就是,就算死在異國他鄉,這也是她的命數。
就算七月十五成婚又怎樣,她以後的路,又不是單靠這一天兩天的功夫就能決定的。
隻要匈奴人弄不死她,她就會在廣袤無垠的草原地界,紮根,生長,直至到老,她也不會自暴自棄。
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在快點和呼延闌完婚,穩固自己在匈奴的地位,這樣才能讓自己獲得最大化的利益。
芪朝女子,都是鳳冠霞帔,娘家人不管千裡萬裡都要送嫁的,她不一樣,這裡沒有一個趙家人。
尋常女子出嫁時,母親會親自為她梳妝打扮。
而趙峤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寬敞的穹廬在此刻似乎更像一個無邊無際的牢獄。
她穿上自己繡了一路的嫁衣,親自為自己上妝,然後步履緩緩,走出了穹廬。
呼延闌早已在外面等候,明明他比趙峤要小很多,此刻卻打扮成一副成熟而内斂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他乳臭未幹的模樣。
呼延闌朝她伸出手,趙峤看了一眼他手上分布的紋路,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掌心裡面。
周圍人聲鼎沸,這是他們國家這一代皇子的第一場親事,許多部落的人都來看熱鬧。
趙峤從芪朝帶來豐厚的嫁妝被擺在了極其顯眼的位置,向這些其他部落的人昭示芪朝的強大。
她隻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視線,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這場貌合神離的大婚之中。
很快,伴随着衆人豔羨的目光,他們很快到達了一頂專門用于胡人商議大事的穹廬。
這裡祭奠着他們胡人的列祖列宗,每一任皇子娶親之時,都會在這裡進行神聖的祭拜,向祖先鄭重宣布自己的妻子。
呼延烈,王後,姜汾等人早早地便在這裡等候。
趙峤面不改色地任由呼延闌牽着自己進去,但是在不經意之間,她還是注意到了角落裡姜汾眼神中的擔憂。
她有些不理解姜汾的意思,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跟着呼延闌跪在蒲團上。
呼延烈與王後站在他們面前,就在他們要跪拜的時候,王後卻制止了他們,并要求道:“取下一碗血,兩人血液相融合,才是日後生活幸福美滿的好兆頭。”
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她就明裡暗裡地要求自己為她獻出新鮮血液,仿佛不得到就不會罷休。
這裡不僅僅隻是他們幾個人而已,各大部落的首領應邀約前來觀看此次大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們。
若有半分閃失,不僅僅是呼延闌受到的支持會減少,更多的是芪朝在這些邊疆小部落樹立的威信會大大削弱。
王後或許就是相中了這一點,才會有恃無恐地提出這一點無理的要求。
也确實,趙峤不好拒絕她。
萬一日後她提出,這是胡人一直以來的傳統,趙峤一個外姓人,來到這裡不久,便不管不顧地打破了規矩,有損芪朝的臉面。
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她不能肆意妄為地要幹什麼就幹什麼。
趙峤順從地拿起桌上的小刀,割破了手心,放出血來,可她天生就貧血,沒過多久,血液便流得不多了。
就在她準備繼續拿刀子割出更大的傷口時,一隻大手突然從她手中奪過了刀子。
她猛然間一擡頭,原來是呼延闌。
隻見他頭也不擡,拿着刀子就給自己的左手劃了一下,沒過多久,便放出不少血來。
眼見着呼延闌主動護着趙峤,王後也不好再多做要求,見事情進展得差不多了,便讓人收了碗和刀子,讓他們繼續流程。
呼延闌沒說話,隻是拿出先前藏在婚服裡面的紗布,在空擋之時為趙峤割傷的地方裹好紗布。
趙峤則是一動不動,愣在那裡沒說一句話。
七月十五的日子,被取了鮮血,這本來便是不好的預兆,誰知接下來,王後直接往他們融合的血液當中灑一些奇怪的粉末,然後嘴裡不停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話語。
眼前這個場景,不像是成婚,更像是……
“這不是配陰婚嘛……”
角落裡傳來一聲很小的嘀咕,沒人注意到底是誰說出了這句話,但趙峤也算是終于搞清楚了王後一直要她鮮血的理由。
眼見王後端起裝着他們血液的碗,不斷地念叨着那些術語,到最後,拿出來一撮用紅繩系着的頭發,用火石漸漸灼燒成灰燼,一絲也不落下,全部落入碗中。
這頭發,左看右看不像是自己的頭發,更像是匈奴男子的發尾一撮。
趙峤重新看了一眼呼延闌的發尾,看到他發尾整整齊齊,不曾有任何改變的樣子,這倒是讓趙峤真心感到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