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百棺齊動,其實便是準備一百口一模一樣的棺材,在大王出殡之時,這一百口棺材分别被擡往不同的地方下葬。
它們所具備的禮儀、規格都是别無二緻的,以至于,讓他們自己的子孫都無法确認具體哪一口棺材埋葬了自己的父輩。
此法不到萬不可以絕不可用。
因為自古以來,沒有哪一個宗族不看重血統與傳承,如果連子孫都找不到自己的墳墓,那麼自己便沒有了香火,那和斷了血脈有什麼區别?
所以,這麼多年了,每一任君王都會準備一百口相同的棺材以備不時之需,但真正能用到的真是少之又少。
這一次,也真的是事出有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各部落首領以為呼延闌聽到他們的提議後會經過反反複複的斟酌後同意,沒想到的是,他連想都不用想,直接一口拒絕了。
“我不允許我的父王操勞如此之久後,幾十年風風雨雨化作的心血澆灌了草原的兒女,而自己親生的孩子卻根本找不到地方祭奠他英武的魂魄。”
本來,在場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呼延闌等不及想當大王了,才會背地裡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因為這段話,反而讓他們對這位皇子的态度發生了轉變。
但呼延烈的死亡絕對不是意外,明明幾天前還是一副強健的體格,偏偏等到現在,已經是一捧黃土了。
他的死,十有八九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兇手是誰,目前無法蓋棺定論。
但原因,無非便是因為王位的傳承。
隻是遺憾,他們這麼多其他部落的首領,其實都是跟着呼延烈上刀山下火海,一路過關斬将殺過來的。
他們之間不可能沒有真情實意的兄弟之情,隻不過如今各自有了各自牽挂的東西,他們不敢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向如今勢頭正盛的人讨要說法。
他們不敢這麼想,是因為他們曾經大多數是支持王後的那一派。
如今看來,對于呼延闌,王位不過是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罷了。
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在呼延闌的眼皮子底下,他們隻能夾緊尾巴做人,生怕呼延闌哪天不高興了又找上了他們。
然而,他們不敢找呼延闌麻煩,自然有的是人犯這個蠢事。
這個人,恰巧就是他那不知好歹的舅舅——須蔔真。
就在呼延烈的棺材被擡回去後沒多久,他便兀自找到站在角落一言不發的呼延闌。
“真沒想到,你竟然沒有繼承你母親的懦弱,反倒是像我一般有勇有謀。”
呼延闌聽到這話,面上表情明顯帶着一些錯愕,“舅舅在說些什麼?”
須蔔真見呼延闌不承認,一手勾住他的肩膀,“别抵賴了,現在外面誰不知道是你殺了自己的父親?”
同時,他還不忘補充,“到時候當上了君王,别忘了給你的舅舅一些恩惠,畢竟,有我,你的母族才會一直支持你。”
他這話說得呼延闌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且不說他的母族是否真的支持了自己,單單就他今日在這裡的地位而言,與母族的支持,關系并不大。
如此一來,須蔔真跟他攀親附戚更像是一種威脅和嘲諷。
呼延闌正想要反駁他,可緊接着,須蔔真便向他提出了一個無禮且自大的要求。
“上次,你說芪朝派過來當媒人的那個姑娘,我是真喜歡,既然你要報答我這個舅舅,不如把她給了我吧。”
“舅舅……”呼延闌語氣明顯頓了一下,“我難道沒有說過,他是芪朝大官的妻子?”
須蔔真眉頭皺了一下,但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之前你去京城,他們的皇帝對你都是畢恭畢敬的,你都要當胡人的君王了,他再怎麼樣都會敬重你幾分的。”
說完,根本不等呼延闌提出拒絕,他便重重地拍了一下呼延闌的肩膀,附身到他的耳邊,加重了他的威脅,“我的好侄兒,可千萬别辜負舅舅的期待啊。”
呼延闌眯了一下眼睛,本想直接轉身離開,可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占據了他的心。
姜汾和聞行前段時間确實對自己的掌控太多了,就算自己再怎麼想和趙峤在一起,也無法徹底接受自己會被兩個外鄉人掌控這麼長的時間。
想到這兒,呼延闌嘴角似有似無地咧開一個笑容,對着須蔔真承諾道:“好吧,今天晚上,我會派人帶着你偷偷去她的穹廬。”
聞言,須蔔真對這個侄子的态度歡喜多了。
他根本就沒有發現,呼延闌呼延闌看向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無語和惡心。
為何呼延闌會選在半夜讓須蔔真行動呢?
原因不過是,為了重新迎合風水,他們命令一位預備祭司頂上了王後的職責,而這位新任祭司,選擇了在半夜讓呼延烈再出殡一次。
到時候,呼延闌肯定會出席的。
所以,他完全不會在此地,須蔔真所做的任何事,隻要他不承認,就都和他無關。
夜黑風高之時,呼延闌站立在埋葬呼延烈的墳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