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甯王府的宴會,許蘭茵雖跟着母親遠遠見過蕭妤一次,可并沒瞧真切,因此對這張臉并不熟悉。
而姜澂魚離京多年,走的時候又小,現在臉都長開了,許蘭茵沒認出來也是正常。
在姜澂魚眼中,這許蘭茵隻不過是個仗着家世喜歡欺壓旁人的小丫頭,實際外強中幹,因此她并不怕得罪她,直接上前一步面無異色地報上名諱:
“榮國公府,姜澂魚。”
許蘭茵一聽她是心上人的妹妹,更是着惱,“你竟然幫她說話,她隻是一介商戶之女,我可是——”
“我可是要當你未來嫂嫂的。”她在心裡補充道。
姜澂魚瞥了她一眼,反唇相譏道:
“商戶之女又如何?你臉上撲的粉不是商戶賣的?出門吃的酒樓不是商戶開的?在我看來,整日不事勞作隻知道揮霍父母錢财的你,不比靠着自己雙手掙錢的人高貴!你一邊用着商人賣的東西,一邊又如此輕賤商人,當真是不倫不類、可笑至極!”
她一直看不慣這種歧視商賈的行為,因為她知道,當一個商戶經營一間鋪子有多難。
從前,爹爹雖貴為一方節度使,但卻為官清廉,還常常拿家裡的錢貼補手下兵士,因此家中其實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般富裕。
爹爹亡故後,府裡入不敷出,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親手打理侯府名下的鋪子田莊,做起了商戶的營生,維持府裡進項開銷。
收支、買賣、運輸,她深知經商不易,因此也不願聽到有人如此譏貶這些做正經生意、靠自己雙手掙錢的商戶。
許蘭茵被這一番話堵的啞口無言,她想要反駁卻又想不到合适的說辭,最後隻得不甘心地冷哼一聲,随後将裙擺一提,連同姜凝煙道别都省了,忿忿然沖下樓去。
這場鬧劇這才算是暫時落下帷幕。
店掌櫃葉蘭蕙看着眼前這個為她仗義執言的少女,從她說第一句話開始,她的眼睛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一聲“阿妤”差點脫口而出。
姜澂魚亦是看見了她眼裡的驚詫,心裡同樣在打着鼓,掩在寬大袖擺下的拳頭其實已經不自覺地握緊了。
她會認出自己嗎?
葉蘭蕙仔細看了姜澂魚一圈後,才覺察自己是認錯了人。
是啊,若是蕭妤還活着,如今也二十有二了,斷不會像面前之人這般,眉眼間還帶着一絲未完全長開的稚嫩。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凝視眼前人許久,于是微微一福身,緻歉道:
“姑娘長相同我一位故友十分相似,是以方才有些走神,真是失禮了。剛才多謝姑娘為我仗義執言。”
姜澂魚看了眼這位昔日的好友,對她來說雖然隻過去了幾天,但對好友來說,她們之間不止是隔了三年,還隔了生死。
當年聽到自己的死訊時,她一定傷心極了吧。
雖然如今重生到姜澂魚身上,可她既不知為何會有這番機緣,也不能斷定這份機緣是否随時會了結,何況之前她還出現過離魂的狀況,是不是說明她同這具身體并不能完全融合呢?
葉蘭蕙說過,她是“無神論者”,并不信什麼鬼神之說,若是将自己此番遭遇告訴她,她信不信兩說,更何況,告訴她又能如何呢?
姜澂魚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她不知道站在暗處害死自己的那人是誰,但其勢力一定舉足輕重。
如今好友既過着平靜的生活,她不能那麼自私,将她拉入這泥潭中。
是以姜澂魚在心裡打定主意,不同任何人相認,自己獨自一人去探查當年的真相,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她都自己承擔,不會累及旁人。
于是,姜澂魚沖她笑了笑,那笑意客氣而疏離。
“不必道謝,隻是舉手之勞,您是店掌櫃?”
葉蘭蕙回道:“正是。”
她打量着眼前一襲绯色石榴裙的少女,隻覺得她和這件衣服相配極了,既明媚又熱烈。于是便主動道:
“今日相遇,咱們也算是投緣,姑娘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還是我親手設計的,你若是喜歡,我便将這件衣服贈予姑娘,權當是謝禮了。”
“那怎麼能行,斷沒有白白收受人家東西的道理。”姜澂魚聞言拒絕道。
“華衣配美人,這衣服能穿在姑娘身上出門走一圈,對本店而言,就是最好的酬金了。”
話說得如此懇切,不過姜澂魚說什麼也不肯白拿,本來幫忙也不是為了這個,隻是一時氣不過幫襯兩句罷了。
見狀,葉蘭蕙隻好笑笑,“既然姑娘堅持,那我也不好再勸。不過姑娘以後若想要定制衣物首飾,在本店,您永遠享有第一優先級。”
“這不算插隊嗎?”姜澂魚笑問道。
“規矩是為客人立的,不是為朋友立的。”
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