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的手筆,能将手插進甯王府,買通從小陪她一同長大的乳母,趁着她最後生産的時候,痛下殺手,并将她的死僞裝成一場難産而亡的意外?
還有一個答案,她最不想面對的答案,就是她的丈夫,陸廷淵。
他既有能力,也有動機,可沒找到确切證據之前,她心裡并不願懷疑他。
如果真是他,那她就得承認,這些年她愛錯了人,嫁錯了人,兩人過往所有的美好都是假象。
她得承認,自己蠢不可及,失敗透頂,一個兩個都背叛她、舍棄她,什麼山盟海誓,什麼養恩深重,都不啻于一個笑話。
姜澂魚任思緒翻湧着,一旁的李掌櫃輕聲喚道:“貴人,貴人,您怎麼了?”
聽到有人喚她,姜澂魚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眼神微黯。
“無事,就是覺得世事無常,不遂人願罷了。不過令堂待先皇後倒是一片赤誠,竟就這麼跟着去了。”
“唉,先皇後那麼好的人,我娘待她,比我這個親生兒子都要親。說句僭越的,先皇後這一走,我娘她……跟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有什麼分别?”
說到這裡,李掌櫃不由得哽咽了下。
姜澂魚本就心思敏感,又被掌櫃說到了痛處,不禁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李掌櫃連忙收拾好情緒,轉移話題道:“不說這些了,貴人您還有其他要買的嗎?小人去給您拿。”
姜澂魚亦是将情緒妥善掩藏好,起身告辭道:“不必了,今日要買的東西都已經讓丫鬟們買齊了,正準備同掌櫃告辭呢。”
說着便要下樓付錢。
“貴人客氣。”
李掌櫃一邊笑着應承,一邊随侍一旁,親自送她下樓。
一下樓,卻是不巧,正好遇上了這條街的地頭蛇上門鬧事。
他們這種街頭混混也是專挑軟柿子捏,像對面的玲珑閣,即使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上門去找麻煩。
這家李氏香鋪就是他們盯上的軟柿子,自開業以來,也沒聽說有哪家達官貴人庇護着,是以今日他們才敢找上門來。
幾個膘肥體壯的粗野男子随手捉住一個小二,拎着他的脖子就将他提了起來,兇狠喝罵道:
“你們掌櫃呢?叫他出來!”
小二吓得不輕,被提溜地腳都離地了,嘴裡連忙告饒道:
“幾位爺手下留情,小人這就去叫,這就去叫——”
那漢子聞言便松開手,小二還沒等站定,掌櫃的聲音就從後頭傳來了。
李掌櫃慌忙走上前去,滿臉賠笑道:
“幾位爺,幾位爺,小人就是這裡的掌櫃,有什麼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幾位爺多多提點……”
“哼,你就是這裡的掌櫃?你到底懂不懂規矩,都來這兩個月了,也不見你上門來孝敬孝敬我們二爺,是不是不想混了?!”
一位滿臉兇相的漢子出言恐吓道。
李掌櫃連忙拱手告饒,誠惶誠恐地道:
“小人初來乍到,的确不懂這西市裡的規矩,敢問幾位爺口中的二爺是?”
為首的漢子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語氣倨傲地沖他罵道:
“連我們二爺都不知道,還敢在西市開店,兄弟們,給我砸!”
話音一落,随他一起來鬧事的幾個混混便開始對着店裡架子上的東西一通打砸。
李掌櫃連忙上前阻攔道:“哎呦,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幾位爺,有話好商量——阿豐,快去取些銀錢來,給幾位爺拿着吃酒!”
小兒聞言急忙去櫃子裡取來銀子,幾人接過錢袋掂量了下,啐了一聲:
“你這不知好歹的蠢貨,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就給這點錢,打發叫花子呢?!”
說着便又要砸。
李掌櫃大驚失色,慌忙張開雙臂攔住幾人,不住懇求道:“幾位爺行行好,快别砸了——”
突然,隻聽樓梯那邊傳來一道女聲,在一衆哭天搶地的嘈雜叫喊聲中,顯得猶為清脆且遊刃有餘:
“我怎不知,西市還有二爺這号人物?”
霎時,店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樓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