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珍在船艙的最底層找到了剩下的幸存者。
一滿身血迹的修士正舉着長劍與兩個黑衣的魔修對峙,姚珍珍趕到時一個魔修正從地上的屍首身上拔出劍來。
顧不得多想,姚珍珍轉了轉酸麻的手腕,快步上前——
想來這群被派來船艙的魔修也不是什麼精銳,反應速度遠不及姚珍珍在甲闆上宰了的那個,兩人甚至沒能看清來人樣貌便已斃命。
将劍鋒上殘血甩去,姚珍珍終于稍微喘息了片刻,回過頭望向剩下那個幸運兒。
“……梅娘?”
她這才注意到,那剩下的一名幸存者是個年輕的男性修士,此刻正跌坐在地,發髻散亂,衣冠帶血,神色驚惶地望向自己。
“梅娘你怎麼……”他一邊說着一邊單手撐地想要起身。
姚珍珍向後退了一步。
她确定自己并不認識眼前這個年輕男子。
但見到他的臉的一瞬間她忽然心頭巨震,一陣陌生的戰栗感沿着背部一路向上,手中短劍随之當啷一聲落地。
仿佛長夢初醒一般,她感覺到四肢仿佛脫離了自己的控制,連帶着視野也開始逐漸昏暗。
我這是……怎麼了?她在無力的昏沉中想到。
再一次陷入深眠之前,姚珍珍看見的是那年輕男子向她走來的身影。
“梅娘!梅娘你怎麼了?”
“……”
***
姚珍珍做了一個夢。
鳴麓山的四季都溫暖得像是春天,即使是外面已是寒風料峭,隻要越過哨亭進入山腳,氣候便暖和到可以隻穿一件薄衫,隻是深夜露重時需要多添一件外袍而已。
如往常一樣,姚珍珍在山腳哨亭遇見了今日駐守的弟子。
“師姐!”亭中少年遠遠看見了她的身影,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師姐你回來啦!”
姚珍珍對他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
“辛苦了,”走進哨亭,她把提在身後的食盒放下,“趁熱吃吧。”
少年也不和她客氣,當即便坐下揭開食盒開始大快朵頤。
此時天色依然黑沉沉的,姚珍珍解開身上厚重的皮毛大氅,将殘雪輕輕抖落,然後珍而重之的将它收進納戒中。
石桌上攤着一本名冊,她先是提起筆在上面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按照習慣往前翻了幾頁,在上面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鳴臻來了?”她語氣裡不自覺的帶上一些驚喜。
“啊?三皇子嗎?昨天夜裡來的,”少年臉頰鼓鼓地咀嚼着嘴裡的食物,一邊伸筷子去夾盤子裡剩下的最後一個小籠包,“師姐原來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是特意提前回來的。”
“他沒告訴我……”姚珍珍語氣不确定道,“也可能是我沒收到傳信?我之前新換了一隻玄鳥。”
“難怪,之前淼淼師姐還在抱怨聯系不上你,”少年将空了的碗碟放回食盒,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我吃好了,謝謝師姐!”
他笑嘻嘻的将食盒遞過去:“師姐這次回來會留多久?我喊禮明給師姐打掃院子去。”
“先緩緩吧,”姚珍珍提起食盒,“戒律堂那邊積了不少公務還等着呢,我要回來也不住這邊,沒得白費勁。”
她擺了擺手,轉身向山道走去。
鳴麓山四面皆是絕壁,僅有一條上山之路,姚珍珍從小走到大,閉着眼能數清每一塊石階的形狀。
她之前從來沒覺得這條路是如此漫長。
或許是因為路的盡頭有她想見的人。
仙朝三皇子燕鳴臻,少年時便因面容俊美而聞名于南陸七洲,風姿出塵,皎如玉樹,令人見之難忘。
當年黎夫人攜其子燕鳴臻上鳴麓山提親時姚珍珍隻是遠遠在青鸾車上見了他一面,之後的會談裡再也沒能對他說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他站在那裡便是一道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風景,更何況他身邊還站着另一位絕色美人。
——雖然名字相似且關系親密,但姚淼淼與姚珍珍其實并沒有血緣關系,姚珍珍是孤兒,而淼淼則是南陸劍宗的大小姐,生來便有十分顔色,成年後更是因仙試一曲名動四方,素有“南陸第一美人”的稱号。
而此刻這位“南陸第一美人”正站在燕鳴臻身側,擡頭對他說着些什麼,山間熹微的晨光落在二人身上,遠遠看去仿佛一副神仙畫卷,美得不似真人。
姚珍珍雖然自己容貌不顯,但劍宗上下都知道她是個顔控。當下兩份美色撲面而來,她頓時就走不動道兒了。
不過她停下了腳步,這對璧人卻已經遠遠的發現了她。
“珍珍?”
“師姐?”
一陣香風襲來,姚珍珍被猝不及防的撲了個趔趄。
“師姐要回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姚淼淼摟着她的腰抱怨道,“又穿得如此單薄,我給你準備的冬衣呢?”
姚珍珍後退半步穩住身形,一邊張開手防止手裡的食盒撞到來人,剛要開口回答,手中卻忽然一輕。
“珍珍,”她名義上的未婚夫燕鳴臻已經替她提起了那隻分量不輕的木食盒,“淼淼剛剛還在和我說你不在鳴麓山,沒想到這麼巧。”
他向着她微微一笑。
“本以為這次見不到你了……真是幸運。”
姚珍珍向來不能抵擋美色攻勢,被他這麼一笑頓時連自己叫什麼都快忘了,一路暈乎乎的被兩人帶進屋,直到姚淼淼以更衣為由将燕鳴臻請出去,她才終于回過神來。
“鳴臻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事?”她擡着頭任由姚淼淼折騰,一邊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