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好精妙的易容術,竟然能瞞過這許多人來,”她合攏手掌,張嘴呵出一團白汽,“隻是一次教訓不足,還想再試試我的劍麼?”
在她身後,那些本安靜躺在石台上的軀體忽然發出“窸窣”的聲響,慢慢坐了起來。
碧色瞳孔的少司憲繃緊了嘴唇,松開了手。
她手中燭台“砰”地一聲落地,仿佛某種信号般,房間頂部光源同時消失,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看來各位是舍不得入土為安,非要求個碎屍萬段了。”姚珍珍擡起手,指尖一點微光閃爍。
随着“噗”地一聲脆響,女子手中玉質的白梅钗尖上,順着滴滴答答地淌下一連串污濁的黑血來。
***
玄機處正院。
陸哲正百無聊賴的靠着椅背打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撐在靠背上的手頓時一滑,頭顱随即重重一點,懵懂的醒了過來。
四周傳來亂哄哄的嘈雜聲響,肅穆莊嚴的玄機處仿佛忽然變成了喧鬧的菜市口,熱鬧得讓陸哲懷疑自己是否在睡夢中走到了鬧市中。
“來了嗎?”
“快到了快到了!”
“還有兩個道口!”
“誰取走了我的發冠?快些還于我!”
“……”
那些往來匆忙的皆是些穿着豆綠長衫的小吏,他們似乎一夕間成了風雅之士,忙亂地相互打點起着裝起來。
“勞駕……”陸哲拽住了一個扶着發髻經過的從吏,“這是怎麼了?可是有大事發生?”
“松開,扯壞了可如何是好?”那瘦小的男子不耐煩地抽回袖子,“劍宗來人,馬上就到!”
“劍宗?”陸哲不禁疑惑,“我與他們同乘一船來的,在碼頭也未見什麼動靜,現在何以如此大陣仗?”
那小吏嗤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個土老帽!”他顯然不是什麼高門子弟,說話直率而粗鄙,“來的是姚淼淼!南陸第一美人!傻子!”
說完,他也不再啰嗦,轉身匆匆拂袖離去。
且不論陸哲之後是如何表情,玄機處上下倒确實因為姚淼淼的突然襲擊而亂做一團。
幾個年輕的玄甲騎步履匆匆的跑進别院,将神色不滿的坐騎牽了出來,翻身上馬,向着門外疾馳而去——他們是要去驅散沿途的無關人員的。
***
姚淼淼的車駕停在了那道“劍痕”前。
“師姐,前面不讓行車了。”一個束着高馬尾的年輕姑娘回過頭,對着馬車說道。
前來迎接的玄機處衆人頓時繃緊了神經,隻見繡着金線的馬車帷幕被掀開一角,一隻纖長的手伸了出來。
“既是師姐留下的劍痕,便從此步行吧。”女子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了出來,婉轉如莺啼,聽者無不為之心動。
在衆人的矚目中,一個妙齡女子從馬車上緩步而下,她身姿曼妙而纖細,一襲深紅長裙勾勒出女子完美的曲線,間或出一點如雪肌膚,令人見之忘俗。
這女子從下車走到玄機處門口不過幾步路程,動作儀态無一不美,衆人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她身上,隻歎自己不能多生兩隻眼睛。
當然,美中不足的是,這位以美貌而揚名南陸的淼淼仙子,今日出行時戴了一頂帷帽,遮住了如花容顔,讓這一衆觀者不免遺憾。
姚淼淼倒是無心去關注其他人的心情如何,她一路興師動衆的前來,甚至不惜調用了某位皇室宗親所用的儀仗車馬,目的不過一個而已。
“我聽聞玄機處今日提審了一位女修,”她看向面前深色肅穆的司憲官,微微一笑,伸手撩開了眼前帏帽,“這位女修是我劍宗弟子的恩人,不知司憲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将她帶走?”
隻可惜她對面的司憲官是個十足的鐵面閻王,雖然也因為姚淼淼忽然展露的真容而短暫失神,但他很快移開了目光:
“玄機處拿人,豈能随意輕縱?你可有文書……”
“其實此人并非我強要的,姚淼淼放下手中帏帽,語氣變得冰冷起來,“實在是大師姐有令,不敢不從,還請司憲通融一二。”
一聽是那位大師姐的請求,司憲剛硬的表情頓時一陣動搖。
良久,他終于點了點頭。
“既是大師姐所求,便破例一次……那女修姓甚名何?”
“是一位來自海外的女修,姓白,名郁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