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楠九島……”幾乎是同一時間,燕鳴臻也在念叨着這個地名。
“殿下,此島本屬南纖洲管轄,隻是因為孤懸海外,南纖洲大司政人選又頗多變動,是以對這些海外小島疏于管理了,”主座下首處,姚淼淼昨日所見周夫子換了一身便服,老神在在地回答道,“這些海島如今多是當地仙門自治,秘法甚多,很少外傳。”
“至于這位白姑娘,能找到她與那位失蹤的陸公子一同在南纖洲登船入關的記錄。”另一位青衣的女吏坐在另一邊的客座上,接過話頭補充道。
“但在此之前這對夫妻似乎沒有過離開海島的記錄……”
“咔嚓”一聲脆響,底下兩人聞聲擡頭,看見主座那位天人般的三殿下正擡起頭,若無其事地将一個碎裂的茶盞放回手邊桌面上。
“……夫妻?”他的面孔還是一如既往地俊美,隻是此刻完全沒了表情,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顯現出不近人情的冰冷來,“可有證據證明此二人是夫妻關系?”
“殿下……”那女吏臉上現出幾分憂色,“此二人登記的通關玉牒上便是夫妻,且從登錄南纖洲起便有多人見過此二人同住一間客室,舉止親昵……”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呢?”周夫子說話不比年輕的女吏委婉,他官至大司禮,又曾是仙朝諸皇子的啟蒙老師,對于燕鳴臻向來是當做晚輩看待,因此時常有心規勸一二,“殿下既已早有婚約,當下正途應是早日與劍宗那位完婚,通過仙官試,早日就任封地才是。”
“二殿下與四殿下皆已完婚就封,陛下也在時時操心您的婚事呢,”他見主座青年沉默不語,似是執拗,不免為之痛惜,“此次仙試,陛下特意請她來做武試的裁斷,便是存着讓你二人冰釋前嫌的意思。”
“姚淼淼也罷,這位白姑娘也罷,殿下,切忌因小失大啊……”
“……”
于文字造詣上,這位夫子的确算得上當世大才,又向來忠心剛直,所以即使有時候他耿直的過了頭,宗室們對他也是尊重有加,很少苛責。
燕鳴臻也不例外,他于是隻能輕輕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夫子,我明白的,”他随手揮退了身後想要為他更換茶盞的侍女,單手揉了揉眉心,“我會勸說珍珍盡快完婚的。”
周海民聞言點了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燕鳴臻身邊卻忽然走來一個侍從,附身對他低聲說了些什麼。
這位須發皆斑駁的中年人睜眼看着上首美貌青年的神色霎時間由陰轉晴,心中頓時有些不妙的預感。
“夫子,梁女史,還請見諒,”燕鳴臻霍然起身,禮數周全地對着二人點點頭,“府外還有要事,我得先失陪一二了。”
“穆梁,你來替我招待二位貴客。”
言罷,他步履匆匆地轉身離去,留下一個滿面笑容的長史,殷勤的走進來詢問兩位客人的需求。
“這……?怎的忽然如此行色匆匆?”周夫子愕然道。
一邊的女吏卻淡定的多,伸手将杯中殘茶一飲而盡,起身施施然便要告辭。
見旁邊這位大司禮還在疑惑不解,她隻好用手指蘸了茶水,在他身邊幾案上寫下一個濕漉漉的“白”字。
看見那個字,周夫子先是一愣,随即便勃然大怒。
“這小子真是……真是……”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
司禮官是如何痛心疾首,那些老謀深算的女吏又是如何揶揄取笑,燕鳴臻都無暇再去理會。
他急匆匆地出了滄磐府,連馬車都棄置不用,而是直接打馬穿過長街,向着昭華城中唯一一條泗水河邊而去。
僅僅是因為就在剛在,湯榮林的侍從傳來了一條口信。
“殿下,白姑娘好像在泗水河邊的珍物齋那邊遇上麻煩了,我這邊抽不出手,隻能勞煩您幫個忙?”
——這位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僚機的司政官一收到姚珍珍的傳信便派人通知了燕鳴臻,實在是敬業得讓人無話可說。
臨出門前燕鳴臻還稍微思考了一下姚珍珍是遇見了何種麻煩以至于驚動了湯榮林這個司政官,結果是在出門時他讓管家多準備了些靈石銀票之類的硬通貨币給他。
——這家開在泗水河邊的珍物齋也有上百年的曆史,裡面出售的物件多有珍奇稀品,若是珍珍真的因為看上某物而囊中羞澀,又或者被閣中賣家蓄意刁難,他便可解燃眉之急。
伴着哒哒馬蹄,燕鳴臻已經想象出了自己慷慨解囊英雄救美的場景。
隻可惜天總是不遂人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