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有此問?”盛冉唐突一問,姚珍珍隻覺得自己如今不僅是被扒了外衣,更是連皮肉骨骼都要被扒開研究,“我與三殿下相識不過幾日,相處間也未有逾矩之舉,殿下如此發問,實在不妥。”
盛冉看她一臉嚴肅,一雙柳眉蹙得緊緊的,兩條藕節般的手臂戒備地環在胸前,緊緊拽着散開的衣襟,仿佛生怕自己再沖上去把她非禮了似的,不由得失笑出聲。
“何須如此草木皆兵?”她伸手撥動“靈泉”中氤氲的靈氣團,語氣輕松,“我昨日才到昭華城,你們之前如何相處我并未得見,但僅今日所見,白姑娘……”
“我聽聞那陸氏的公子是你的丈夫,想來你也不是未曾出閣的少女,”盛冉的五官生得标志,姚珍珍隻記得她盛裝時端莊的姿态,卻不料對方此刻促狹起來,眼波流轉間也能如此狡黠,“三殿下看你的眼神,我瞧着可并不清白,你難道瞧不出麼?”
“陸氏是你的夫君,可見你受傷,表現得最心痛的反而不是他……五蘊靈泉開啟一次花費甚巨,三弟卻毫無猶疑便讓長史取了私印來……”
“打開靈泉的青印是特制的法器,隻有計入皇室玉牃内的人才能使用,若我不在,便是他親自送你來這靈泉,你們兩個,孤男寡女……”盛冉一邊說着,一邊慢慢靠近了姚珍珍,側着臉去端詳她的表情。
“我們并非……”姚珍珍本能地就要反駁,但對方所說皆是事實,她一時竟然啞口無言。
女子張了張口,還想說點什麼辯駁一二,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惺惺地閉上了嘴。
見她神色糾結,盛冉臉上笑意更深。
“不必如此緊張,”她伸手,手指從姚珍珍的臉頰便拂過,将一縷碎發掃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又不是夫子,也無意苛責于你。”
“隻有一事,白姑娘,我須得與你講明了。”見女子臉上露出愕然的神色,盛冉收回手指,笑意微斂,“可不是所有皇妃都與我一般慈心……”
“……與三殿下結契的那位女修,可不是多麼溫柔可親的性子。”
姚珍珍尴尬地伸手撓了撓後腦,一時失語。
這要如何解釋?難道坦言她并非白郁湄,而是姚珍珍本人?她與這位大皇妃雖然認識許久,但交集不多,并不打算将身份就此告知。
姚珍珍一時躊躇兩難,靈泉所在空間有限,她也不能将人甩下置之不理,隻能硬着頭皮聽對方接着說話。
盛冉看女子面露遲疑,以為是自己的話語戳中了對方心事,眸色不由得一深。
“姚淼淼是與她關系親密的同門師妹,即便惱怒,礙于情分,那位大師姐當然不舍得傷她。”
“離茵洲餘氏曾有女仰慕三殿下風姿,于飨月宴當衆坦言,若得與之春風一度,願以靈田千頃相許……”盛冉搖了搖頭,似是惋惜,“後來餘氏所據的明宵山便被人擢斷了靈脈,整個家族就此一蹶不振,至今難再起勢。”
“什麼?”姚珍珍猛然擡頭,動作之劇烈,靈泉中泛起層層漣漪,“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
盛冉隻是看着她,并未回答。
但她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不,不會的,”姚珍珍難以置信地搖頭否認,她當然确信自己從未做過此事,甚至根本不記得見過這位離茵洲的餘氏小姐,“不會是那位……那位大師姐所為。”
“當然不是她動的手,”盛冉的臉上依然帶着微微笑意,隻是雙眸中已無半分暖意,目光直直如箭,刺向姚珍珍的面門,“劍宗大師姐譽滿天下,多有能人義士願為她肝腦塗地,一個小小的餘氏……不過順手為之而已。”
“……是誰?”姚珍珍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着。
“誰知道呢?反正無人在意,也就無人追究了,”盛冉輕描淡寫地将這個話題帶過,話音忽然一轉,“白姑娘,我看得出來,你與三殿下有情……”
“你想要什麼?”姚珍珍突然打斷了她還要繼續的遊說。
她已明白,這位在她記憶裡曾經親切和煦的大皇妃,與面前這個笑面冷心的女子,已然不再是同一人了。
或許這位出身高貴的長嫂本來便與她記憶裡的溫柔毫無關系,隻是她是姚珍珍,于是她便不得不溫柔可親……
一陣沉郁湧上了姚珍珍的心頭。
“我?”被人打斷了話語,盛冉也并不惱怒,隻是收斂了些笑容,歪了歪腦袋,“我想要你與我合作。”
“我想要你拴住三殿下的心。”
“我想要你讓他與姚珍珍解契,我想要讓他們分道揚镳。”
“自燕氏登臨皇位,曆任皇子與皇女的婚契從未有過廢除的先例……”盛冉說及此處,不由發出一聲冷笑,一對長眉向上挑起,神色中滿含蔑視與嘲弄,“即使兩看相厭,即使已成怨侶……即使最後死生相隔,他們也要死死攥住契定的道侶,不肯放手。”
“……但她畢竟不同,”女子低聲歎息,“若她想要解契,燕皇會同意的……他不得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