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豐二年,四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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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铛~”
老劉頭手裡提竹棒子跟鑼,每喊一聲就敲一下,鑼尖銳的響聲回蕩在寂靜的黑夜之中。
夜半時分,天空高懸一輪圓月,冰冷的月光灑落護城河中,平靜的湖面折射出泠泠波光。
“铛~”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老劉頭打算今夜順着護城河,一路巡過,現下最後一圈,巡完回去喝口燒酒,好好睡一覺,明兒又是一天。
走到關府,他的目光往裡面瞥了一眼,除去門口兩個碩大高高挂起的紅燈籠還點着燈外,裡面一片漆黑。
嘿,這宋娘子是二夫人,如今已故去三日,怎的這關府死了人,門口還挂的紅燈籠?府中也不見喪葬之哀,亡者用物?
這宋娘子雖說是妾吧,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也算是關家人,人人都道關老爺如何疼愛她,他卻瞧着未必,若真疼愛,好好的絕色佳人又豈會吞金自殺?
老劉頭瞧了好一陣,又泛起嘟囔:“好歹也是将軍府,怎的夜裡也不留盞燈?”
富貴人家最忌諱夜晚黑燈瞎火,他們堅信隻要夜裡明燈,家族便會長明不衰。
關府是最後一站,他從前門繞到後門,用力敲了敲手裡的銅鑼,再次高聲道:“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铛——”
恍然間,他似乎看見後門角落蹲着一個人,身着绯色雲霧紗裙,身量纖細,在黑沉的夜色中格外顯眼。
她像是在吃什麼東西,肩膀随着動作輕輕晃動,老劉頭眯着眼睛走了上去。
喲,是個姑娘?
他瞧了瞧關府緊閉的大門,這姑娘莫不是過了門禁回不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生怕吓着人:“姑娘?”
那姑娘恍若未聞!
他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将手輕輕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姑娘?”
晃動的肩膀停止了。
老劉頭松了口氣,正欲開口,那姑娘身子未動,頭顱緩緩轉了過來。
“咔咔咔……”這是脖子骨頭錯位的聲音。
老劉頭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這姑娘的臉轉了過來,他手中緊緊捏着梆子,大驚失色。
這姑娘哪裡是人?分明長一張貓臉。
老劉頭腦子變得遲鈍,大腦傳遞出來一個不确切的詞——貓妖?
他眼睜睜地看着貓妖沖他笑了一下,露出血淋淋的尖牙,而後艱難地站起身來,“咔咔咔……”
“咔咔咔……”像是關節生鏽。
老劉頭腳下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看貓妖朝他一步步靠近。
他一鼓作氣,連滾帶爬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半柱香後,眼前依舊是關府緊閉的後面,那貓妖就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
他跑不出去了,他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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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遙坐在桌邊,點了一盞暗暗的煤油燈,昏暗的光映着手中的玉佩,此玉觸感溫潤,質地渾厚,為上等玉,
自打她一年前她占據這具身體就發現了這塊玉,可關于原主的一切她都不記得。
想要找到原主的真實身份僅憑一塊玉佩怕是希望渺茫。
她吹滅了油燈,準備就寝。
“啊啊啊~救命啊~”外面傳來撕心裂肺的恐懼聲,司遙鯉魚打挺似的從床上彈了起來。
聽聲音像是打更人?還不等她細細思量,鬼哭狼嚎的聲音越發尖銳:“妖怪啊···救命啊,救命啊。”
“砰砰砰——”
大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随着男人殘破驚慌的哭腔聲:“開門啊,快開門,求求你了——”
司遙等了半天,門還在敲,她皺了皺眉頭,這院子裡租着的可不止她一個,難道隻有她聽得見?
她從床尾摸了件衣服披上,重新點燃煤油燈,微弱的光芒在夜風中搖曳。
“砰砰砰——”
離門越近,敲門的聲音越響,老舊的木門被拍地嘎吱作響,司遙拉下門闩,一陣陰風吹來,将她手中的油燈吹滅了。
她看着門口空空如也,敲門的人像是在她開門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喵嗚——”
黑暗之中不知名的方位傳來野貓凄厲的慘叫,她捏着手指掐算了一下,心下一震,快速将門鎖上。
大兇之夜,不宜外出,大被蒙過頭,兩耳不聽事,方能得平安。
她将熄滅的油燈放好,重新爬回被窩。
“喵嗚——”
野貓還在叫喚,聲音卻愈發急促。
“嘎吱——”隔壁開門了。
隔壁住的是個書生,日日将自己關在房子,頭挂懸梁錐刺股,倒也刻苦,隻是考了三次,次次落榜。
這大半夜的他出去作甚?
今日乃是月圓之日,月圓之下,狸貓出沒,但見生人,不見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