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我與你雖無血肉之親,好歹親戚情意仍在,我父母生前雖手頭不甚寬裕,可也時常接濟,你如今這樣糟踐我,良心何安?”宋清瑤氣極,一把丢開火鉗子,沖着宋嬸子又哭又鬧,一時不得安甯。
“山哥哥并非池中之物,隻三年,嬸子你就再許我三年,若山哥哥并不能達到你的要求,你讓我嫁誰我便嫁誰。”
“三年?你還要三年?我的親閨女,三年後你都成黃花菜了。”
宋清瑤蓦地冷了臉:“嬸子,我今日便把話明說了,我隻嫁山哥哥,誰也不嫁,若強逼我,幹脆擡着我的屍體配陰婚罷。”
宋嬸子氣的直跳腳:“小浪蹄子,當真要翻天了不成?”
宋清瑤回房将房門重重關上,趴在被褥間泣不成聲。
她六親緣淺,如今遇得關山,補她缺憾,她如何肯輕易放手?不論結果如何,總要争取過。
夜色迷離,春山鎮被黑沉沉的夜色籠罩,四周靜寂無聲,隻餘田間蛙鳴與樹陰間聒噪的蟬鳴。
宋清瑤輾轉反側。
“碰。”窗戶被東西砸了一下,宋清瑤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身,她看着窗外清淩淩的月色。
“碰”的又是一聲。
她赤腳下了床,拉開窗戶,是關山,她正要出去,關山沖她擺擺手,又讓她讓開些,緊接着從窗戶外丢進來一支紅豔豔的花,枝柄上捆了一封信。
宋清瑤撿起來,心口甜膩膩的,她朝窗戶外看去,關山沖她笑了笑,模樣是少見的清俊憨态。
她關上窗戶,将燭台移到床榻邊上,卧在床榻上小心地将那封信取下來,細細讀閱。
豎日。
宋清瑤于春水河邊漿洗衣裳,眼前突然出現一束顔色各異的花,她笑着回頭,見眼前人并非關山,笑容便收斂了,
“大哥,你怎麼在這兒?”關山走過來,見大哥失魂落魄地盯着清瑤,心中不悅。
他從大哥手中奪過那束花,丢入河中,拉着宋清瑤走了。
傍晚回到家中,站在門口就聽見關川沖着關夫人撒潑:“我不,我就要她,娘親,好娘親,你就再順我一次罷。”
“川兒,你既知你弟弟心悅宋姑娘,他恐怕不肯讓啊。”宋夫人面露難色。
“他并非你親子,娘親怎麼幫着他說話?咱們家養育他二十年,如今是該報答的時候了,讓給我個女人有什麼難的?”
“那··為娘今日與他說說看?”關夫人松口。
關山站在門外,氣血上湧,他一腳踹開大門,發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關川,咬牙切齒:“你休想!”
“你吓到小川了。”關夫人不滿,“不就是個姑娘嗎?改日我再給你挑好的就是的,這個宋家姑娘你就别跟你哥争了。”
“我讓他的還少嗎?”
“以往我總是在想為何别家的小兒子是萬千寵愛,偏偏到了我這裡卻相反,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并非親生的待遇會相差如此之大。”關山自嘲。
關夫人不滿:“當初若不是我們,你早就橫屍街頭了,你扪心自問,我雖偏心,可曾薄待你沒有?”
“你還沒說,宋姑娘你到底給不給我?”關川躲在關夫人身後質問。
關山不說話,隻冷冷地盯着關川。
關川吓得往關夫人身後縮了縮。
關夫人拍闆道:“此事你莫要插手,那宋家二老是有名的見錢眼開,錢給到位有什麼不肯的?”
她語氣放輕,“待你大哥完婚,我再給你挑個好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豈不好?”
見關山依舊冷漠,她循循善誘:“你不是一直想參軍?若此事你應了,參軍的事我跟你爹爹提去。”
關山閉上眼睛,他像是困在海水中的一葉扁舟,窒息,陰霾。
而後,他跟宋清瑤沒有再見過面,準确地來說是宋清瑤躲着他,不肯再見他。
失魂落魄了大半個月,一日,卻見家中張燈結彩,一派喜氣,這才知宋清瑤已經同意嫁給關川。
大婚當日,關山喝了許多酒。
關川身着大紅色喜服拉着他的手承諾:“山弟,你且放心,我一定會待清瑤好,定然不會辜負她的。”
豎日。
關山收好行囊,從了軍。
他至今都不明白為何清瑤會同意嫁給大哥,他于江北戰場,拼了命地殺敵,前鋒他做,誘敵他去,他自從了軍就沒想過能活着回去。
或者說,他想從軍從始至終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兩年後,傳來家書,信上所述,全家搬去了鯉州城,娘親身體每日越下,恐不能久矣,命他速速歸家。
他雖非關氏親子,不可否認的是,關氏待他不錯,可當他回到鯉州,才發現大哥當日娶的并非宋清瑤,而且鯉州綢緞莊張氏。
關山氣極,抓起關川就要打,關川連忙求饒:“是娘親非要我娶張家小姐的,那張家小姐是個寡婦,克死了夫家,如今又帶着一女,不肯有人要,算命的說我的命格與張小姐正配,張家給了好大一筆嫁妝!我想着娶一個是娶,娶兩個也是娶,況且清瑤是甘願做妾的。”
關山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卻遲遲沒有落下。
“山哥哥。”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關山轉頭,帶着江北戰場的蒼茫氣息,關川順勢從他手中掙脫,跑到宋清瑤身後躲着。
關山斂斂周身的氣勢,直直瞧着宋清瑤。
“一切皆成定局,何苦再執着?”宋清瑤冷漠地與之前判若兩人。
關夫人還是走了,關老爹哀痛過度,竟也一病不起,半月後病逝。
關川難以挑大梁,喪事全由關山與張氏一手承辦。
離開前,他見了宋清瑤,隻對她道:“娘親臨死前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隻想問問你,你當真在乎我的自由?”
豈料這個前幾日還冷面冷心的人瞬間紅了眼眶:“我在乎!”
關山笑了,娘親從未跟他說過什麼,但他已能夠猜出為何清瑤甘願做妾。
隻憑那句我在乎,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