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依舊無動于衷。
她丢開肉瘤,撲到牢房木柱上,雙手緊緊扣住,纖長的指甲被折斷,鮮血淋漓。
關妙儀像是感覺不到疼,目光癫狂:“你為何總記着那不潔之人?她與父親歡好時的浪蕩模樣你可曾瞧過?”
“她與母親針鋒相對,逼得母親甘守一隅你又可曾瞧過?”
“你口中善良純真,心心念念的清瑤,又是如何虐待我的?”
關山閉上眼睛,瘋子,瘋子!關妙儀是什麼樣的人他或許不清楚,可她宋清瑤是何人他豈能不知?
關妙儀臉上的血像是翻湧的江水,将胸口的雲霧紗裙暈濕。
她癱軟着緩緩滑坐于地面,目光又呆滞下來,口中輕聲呢喃着:“二叔叔,二叔叔····”
母親帶着她二嫁,她容貌醜陋,母親不許她見人。
那是她第一次瞧見關山,在後院子,他喝了很多酒,瞧見她時并未露出嫌惡之色,隻含笑問道:“你如何不去前院吃酒?可是與我一般心裡不痛快?”
她的确心裡不痛快,但她習慣了,關山将手中的酒壇子塞到她手中:“ 一醉解千愁,來,喝。”
關妙儀深吸一口氣,對酒壇猛幹一口,瞬間被辛辣的味道刺激地直咳嗦。
關山大笑,端的一副爽朗俊氣。
那時她便喜歡上了他,可為何他偏偏是她的小叔叔?母親為何偏偏嫁的是關家人?
命運待她不公,她不甘心!
次日,丙辰時
沖狗煞南
喜神西南财神正西福神正東
“你聽說了麼?關妙儀昨夜于牢中暴斃而亡!” 上了馬車,顧汀汀突然道。
司遙瞥了她一眼:“這你也知曉?”
“大清早的全城都傳遍了,關夫人正在府衙鬧呢!”顧汀汀癡纏着司遙,“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都在說是關妙儀殺了宋娘子?”
司遙見她實在好奇,便将此案前因後果大緻說了遍,顧汀汀恍然,歎道:“可恨癡妒誤卿命啊!”
司遙笑道:“所以大小姐,你大清早拉着我上白雲廟祈福,做了虧心事?”。
“才沒有!”顧汀汀啐道
白雲廟坐落于鯉州城外白雲道,馬車到山腳下時,人頭攢動,到處彌漫着濃烈的香火氣息。
兩邊擺滿了販賣香燭紙錢的攤販,見客人來了,紛紛将手中配好的香燭紙錢遞到客人跟前:“禮多菩薩不怪。”
顧汀汀順手買了兩把,司遙咂舌:“這白雲廟香火當真旺盛,大清早就這麼多善男信女。”
“當然了,我娘時常會來此地做義工,施布呢!”
“恩人!恩人!”司遙恍惚聽到兩道熟悉的聲音,她轉頭看去,就見一對兒夫婦腳下匆忙地小跑而來。
司遙認出兩人,含笑道,“源源可還好?”
那婦人忙道:“好好好,如今還在廟中呢,主持親自看養。”
攤主捧着個小紅檀木箱子舉到司遙眼前:“當日便說如恩人可救犬子,願将家産奉上。”
司遙搖頭:“自個收着罷,若真想謝我,且多行善事,也算為我累了福報。”
兩夫妻躊躇不安,不知如何自處。
“待源源恢複後,經此一事,身子隻怕大不如前,吃藥看病哪樣不花錢?自個留着罷。”
司遙這樣一說,夫婦兩連連點頭,面上感激之情不可語也。
司遙扯着顧汀汀走進白雲廟。
她雖愛财,不取不義之财,如今她手中也存了些銀子,既不缺,何需多,本是黃白之物,不過為世間生存罷了。
上完香,顧汀汀去找住持,司遙兀自于地藏殿的台階上蹲着,她百無聊賴,一扭頭,恍然見身後高台之上蹲着一隻黑貓。
竟與骊山遇到的那隻一模一樣。
司遙蓦地站起身來,那黑貓淡然地伸出前爪,舔了舔,輕蔑地掃了司遙一眼,而後慢悠悠地走進了地藏殿,跳到佛像的肩膀之上蹲坐。
于佛台煙火缭繞間,居高臨下,藐視衆生,司遙的心突突直跳。
民間傳說,地藏王菩薩未得正果前,其坐騎是一隻黑貓,後為掌管陰司的神,當日她便覺此貓并非精怪之流,原竟是這樣的來頭。
既是神,為何甘居宋娘子身側?
蓦地,腦海之中一閃而過的片段,四月廿七那場大雨,說書人道:話說清崇三十五年,宋娘子于白雲道——”
四月廿九日,狸貓僞裝打更人夜半叩門,待她開門,四野無人,隻餘貓叫,想來那是它給她的警告,讓她莫要多管宋娘子之事。
關山既知此貓的存在,那麼欲複活宋娘子一事,此貓是否也出了力?
“阿遙。”
司遙的思緒被打斷,是顧汀汀,從住持那兒出來之後,神色歡躍又有些苦惱。
上了馬車依舊心不在焉,司遙忍不住問:“住持與你說了些什麼?怎麼瞧你又歡喜又苦惱?”
顧汀汀忙搖頭:“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