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紫昊和蘇驚梧終于進入吳山郡地界。
小舟飛越最後一道山巒屏障,明東鎮就出現在了視野中。它坐落在吳山郡東南邊界,被兩道山巒圍成一角,是個山清水秀、民安物阜的桃花源。
據攀鞍部的情報,鎮上有一棵千年古樹被尊為神樹,說是祈願十分靈驗,已受百年供奉。前段時間幾個外地官家子弟來聽說了傳言,笑稱荒誕,命人砍伐,神樹流出血來,殷紅液體淌了一地,幾個人當場丢下斧頭跑了。
他們走了,明東鎮卻開始怪事頻發,接連幾個産婦死在生産之時,多人莫名發癫離家出走,古井裡面打上來頭發牙齒,諸如此類。
攀鞍令發布等級是兇。
蘇驚梧看到山坡上一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挂滿紅繩和許願牌,正披着暖黃的夕照在風中搖擺,誰能想到一棵這麼祥和的祈願樹會鬧得小鎮人心惶惶。
在他們靠近的時候,隐隐有藍光閃過,紫昊面露驚訝:“好強的劍氣。”
“是宋大哥嗎?”蘇驚梧高興地問,看來馬上就能找到他了。紫昊搖頭:“不像,去看看。”
鎮上路上行人稀少,可能受近期怪事影響,人都不太出門。蘇驚梧找人打聽宋照璘,紫昊站在路邊,聞到了若有似無的一絲腐朽氣味,他皺了皺眉。
兩條主道交彙處有一家酒樓,小二在收門口的幡旗,見蘇驚梧過來,鞠躬道:“客官對不住,馬上酉時,小店要關門了,雲中來的仙師交代了今夜不可外出。”
“雲中……”紫昊沉吟,“雲中居然來人了。”
蘇驚梧說明來意,那小二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是來了一些仙家公子,客官說的那三位,可否再詳細說說特征?”
“他們穿淡藍色衣裳,為首一人很高,長相英武,”蘇驚梧努力回憶着宋照璘的模樣給小二比劃,“耳朵這裡有道小疤,哦還有,說話聲音很大,跟敲鐘似的。”
聽到最後一句,小二眼睛一擡:“是那幾位仙君啊,見過的,很是神通,捉了好幾個惡鬼呢。但這兩天好像沒怎麼見,不知還在不在鎮上——”他正回憶着,店裡傳來掌櫃呼喊聲:“讓你收拾,怎麼一直閑談,耽誤仙師今夜作法你拿什麼交代!”
“誰要作法?”蘇驚梧追問。那小二一邊作揖賠禮,一邊關門:“姑娘快帶着老人家找個客棧落腳吧,天黑不要留在外面,不然有大麻煩。”
“哎哎——”蘇驚梧追上前,隻吃到閉門羹。好似早就約定好了,夕陽墜入薄雲中,街上已經稀稀落落響起其他關門落戶的聲音。
什麼大麻煩,要作什麼法,雲中的仙師又是什麼來頭?蘇驚梧看着空蕩的小鎮,滿頭霧水。
“去古樹看看,有人以樹為眼在布陣。”紫昊正要轉身往郊外走,此時一道影子從空中掠過。夕晖在劍鞘的鎏金上流轉,如金色霞光在他們眼前晃過去,蘇驚梧大喊:“公子留步!”
那人回應得爽快:“聽到了,姑娘勿追,稍等便來。”是個少年的聲音。
蘇驚梧見他飛落到東北方位,在地磚上刻了幾道符文,追到跟前時,他正好做完了事,轉頭看到蘇驚梧,微微挑眉。
她喘了兩口氣,心中大歎,哪裡的水土能養出這樣的人物?
少年穿着青色大袖衣,衣擺繡着淺墨色竹紋,頭頂銀冠束發,高高紮起垂在身後,一雙褐色的眼睛像兩塊透澈的琥珀,亮得能把人吸進去。
小雷山也有模樣不錯的弟子,但是那種水潤靈秀,不是這種張揚的俊逸,像一株筆挺的青竹,無處不鮮亮,無處不蓬勃。
“劍寒宗。”紫昊一眼認了出來,冷下了臉。
少年拱手行了晚輩禮:“正是,不才劍寒宗天水峰弟子段長松,請教前輩和姑娘師承。”
劍寒宗,蘇驚梧吃了一驚,竟然是劍寒宗的人。她在小雷山下生活了十幾年,經常聽山上弟子提到。仙門派系三百又三,隻有四家堪配仙首名譽,劍寒宗便是其一。
四大名門根基深厚,盛譽十洲,拜山問師的人都擠破了頭,劍寒宗作為劍道之宗,更是被天下劍修高山仰止。
蘇驚梧忙回禮道:“小雷山蘇驚梧,這是我師父紫昊真人。我們來找蒼流派大師兄宋照璘,他帶門中師弟外出試練,請問段公子可見過三個穿月白色門派服的人?他們也帶着劍。”
“原來是找宋兄”,段長松露出了然神色:“我道姑娘看着面善,竟是宋兄的同門小師妹啊,你們蒼流派是個好地方,養出來的弟子慷慨仗義有勇知方,若非他們帶人鎮守此處,還不知有多少百姓會遭罪。隻怪我們來晚了,不然能更早些——”
聽他語氣顯然是認識宋照璘的,蘇驚梧找人心切,見他繞遠了,忍不住插話道:“段公子見諒,我們有事找他,你可知他現在何處?”
段長松看了看天色,抱劍轉身:“他負責離位陣腳,這會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帶你們去找他。”蘇驚梧兩眼一亮,這可真是找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