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梧反複懷疑,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就我這樣的,袁掌門怎麼敢放心傳位,也不怕小雷山數百年衣缽砸我手裡?
正在她沮喪之時,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什麼東西踩在泥裡,可動靜又極輕,深一腳淺一腳的,明顯不是宋照璘。
那外面的又是誰,或者,是什麼東西?
草屋門闆早壞了,蘇驚梧躲在門框邊上屏住呼吸,外面漆黑一片,完全無法預料會突然蹦出什麼東西來。她突然想到飯館裡他們說的惡鬼麻衣翁,帶着兜帽遊蕩,半夜索命。
童謠唱說東鎖院門西牆進,那她這屋沒門豈不更容易。
聲響越來越近,蘇驚梧撿起一根木柴,守在門邊。
“嗒嗒嗒嗒……”那東西過來了,隐約發出“叽吱叽吱”的聲響。蘇驚梧頓時頭皮發麻,到底是什麼東西,笑得這麼滲人。
她一鼓作氣,提起木條跳出門用力劈砍。
落空了。
并不是什麼帶着兜帽的遊魂,是一隻毛發濕着的瘦狗,跟黑夜幾乎融為一體,隐約能看到輪廓,後面跟着兩隻矮一點的黑斑狗。
是父子三犬啊。蘇驚梧拍了拍胸口,虛驚一場。
狗兒子咬着一隻還在掙紮的肥老鼠,在大狗的示意下,往前送了送。
“給我的?”蘇驚梧有點措手不及,忙擺擺手:“不了不了,我不吃這個。”
小狗等不到她接東西,張嘴把吱吱叫的老鼠吐在了地上,那小東西立刻拔腳狂奔,黑狗四爪敏捷地蹿起按住它,三隻腦袋齊齊擡起看着她,尾巴邀功一樣晃動。
“倒也不用非要報恩啊——”蘇驚梧哭笑不得,雖然我是貓,可我真吃不了這個,何況我身上還帶着一隻老鼠精呢,哪能吃師父的同類。
紫昊的原身尾短耳闊,跟偷油的長尾巴灰耗子不是同一類,要是知道她把他跟灰耗子相提并論怕是得氣死。
大黑狗又按了按那灰老鼠,把它往蘇驚梧面前推。
蘇驚梧歎了口氣,拾起柴來生火。“雨天抓耗子,搞不動你們狗腦子,也不知道躲躲雨。”她朝三隻狗招手:“過來暖和一下,把身上烤幹。”
小狗還有些怕火,不敢靠近,看到大黑狗坐到她身邊,才慢慢湊了過來,一家三口齊齊蹲在那裡。蘇驚梧笑了笑,斑點狗身上聞不到半點母犬的氣息,兩小隻都倚仗狗爹生活,卻全無憂苦之色。
田野山林路邊,被遺棄的野貓野狗太多了,多數命運是進了炖肉的鐵鍋,像這樣能長在庇護之下的,都是撞了大運。
就跟她一樣。
兩隻小狗按着耗子的胖肚子玩弄,一個放一個捉,圍着黑狗轉得不亦樂乎。
小狗影子晃動跳躍,蘇驚梧莫名感到些許安心,白天趕路晚上練功,現在一放松,困意就上來,在火光和鬧騰的聲音裡沉沉睡去。
半夜時分,柴堆最後一絲火光消散,隻餘通紅的火芯。蘇驚梧朦朦胧胧聽到東西拖動的聲響,擡手制止它們鬧騰。“别吵了,小狗要睡覺長身體。”
指尖劃到了什麼東西,倒也不是确切的東西,隻是一陣涼冰冰的感覺,觸感像冰面飄騰的水霧。她一個激靈,猛然驚醒。
在暗紅的炭火餘晖中,蘇驚梧睜大一雙貓眼,看到一道佝偻的影子,披着白色兜帽,正把她裝枇杷果的布包往外面拖。
似是察覺了什麼,那身影頓住,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慘白枯瘦的臉,眼窩處凹陷着看不到眼珠,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蘇驚梧尾椎一陣戰栗,差點把尾巴嘣出來。兩兩對視片刻,一聲驚懼的貓叫聲響徹草廬。
水滴密集,落在林間嘈雜作響,雨又下了起來。宋照璘練得痛快,多耗了半個時辰,正收劍調息,隐約聽到尖銳的貓叫。
那聲音明顯又驚又怒,夾雜着貓在應激時發出的抵禦之意,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威脅。他臉色發沉,連忙往草屋趕去。
那邊又傳來一聲大吼:“好你個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