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聽說麻衣翁的傳聞了”,孟濯了然,解釋道:“它并非單個惡靈魂體,隻是凡人見到白兜帽便以為同一個。但若不找到幕後作祟的魔修,麻衣翁隻會無窮無盡。”
他振開衣袖,綢帶從空中飄轉而下,似有靈性一般恭順地等候他上去。孟濯回頭道:“走吧,太晚了,先入城休息。”
啊?可是這個時辰,哪個城都已經下鑰了。蘇驚梧和宋照璘眼中都露出同樣的疑惑,但礙于辰樂君的威名,不好直接問。
孟濯笑了笑:“放心,我說能進城,就能進城。”
眼看蘇驚梧要跟着走了,三道小影子急忙從屋後冒了出來,黑狗帶着它的兩隻狗兒子夾着尾巴點頭哈腰似的小跑了過來。
原來之前是悄悄躲起來了。
看它們那心虛樣,蘇驚梧也生不起氣來,朝它們擺手:“我要走了,不用跟着我啦。”
黑狗喉間“嗚嗚”了兩聲,似有乞憐之意,蘇驚梧搖頭:“我不怪你們,你帶着小家夥躲起來是對的,不用因為害怕而感到羞恥,更何況你又不是隻為了自己。算了,小狗哪知道什麼叫羞恥。”
“你這小狸貓有意思,跟它能講得你來我往,你很懂情義和廉恥,又是誰教的你?”孟濯沒着急走,聽了幾句,看着她的耳朵打趣道。
蘇驚梧下意識抖了抖,花毛小尖耳終于變回了人耳形狀,卻還是明顯地有些耷拉。她想起了紫昊,但不願多說,隻能低落地往宋照璘身後縮了半步:“孟公子見笑了。”
見狀孟濯沒再追問,指尖起訣,綢帶淩空騰起,看起來軟軟一片,卻在乘風時穩如盾鐵,半點不曾傾斜滑落。
等他們到鹭州城外,約是三更天,大門緊閉,城門校尉守衛森嚴。孟濯不慌不忙遞過去一折文書,領頭的守官打開一看,是帶了州牧官印的公函,忙對他行禮:“原來是鵲山的仙師,快請。”
城門緩緩打開,守備兵恭敬迎接。蘇驚梧還是頭一回半夜得到城門通行,着實開了眼界,大門派就是有排面啊。
孟濯輕車熟路地帶他們到了城中最高的一座酒樓,大堂已經打烊,隻有一人正在燈下核賬,見到他們,忙快步迎了上來:“孟君可是多年不曾來了,還是住梅字雅舍?”
“連掌櫃好記性”,孟濯笑着颔首:“三間。”
連掌櫃親自引他們上樓,眼中閃動追思的神情。“十三年前蒙受鵲山仙澤,小可撿回一命,怎敢忘了。”
夜深人靜,他們隻在走廊上輕聲寒暄片刻,孟濯對蘇驚梧二人點頭道:“小友今晚受驚了,先歇着吧,尋人的事明日再議,孟某也許能幫上一二。”
礙于時辰和場合,宋照璘不多推辭,隻跟他行禮道謝,不等他們一來二去,蘇驚梧已經拔腳先進了房,實在睜不開眼了。
一進門,蘇驚梧的困意直接被驚飛了。
房間寬闊無比,能裝下紫梧小院的院落,整套的衣櫃茶桌書桌和木榻,都是用她認不出的木料打制,但紋理和光澤就透露着價值不菲四個字,還散發着很低調的幽香。
桌上茶具一色的釉面清亮,猶如玉澤,顯然是上等瓷品。桌後一張五尺屏風隔開寝間,四開的屏扇上繪着一整幅行歌落梅圖。
蘇驚梧手腳并用,在各個角落東摸摸西摸摸,順着花香嗅了嗅,看到花台上插着精心修剪過的梅枝就納悶了,這才七月仲夏,怎麼還能開梅花呢。湊近觀察,才看到花瓶上也刻着銘文。
仙家煉制銘文法器,有些也會流入凡間,很受追捧,大多會成為炙手可熱的名器法寶。僅是客房,就擺了這些千金難換的名品,辰樂君的出行用度之奢貴,狠狠震住了蘇驚梧這隻鄉野小貓。
堂倌很快送來了熱水,還留下了嶄新的檀木梳、幹花和發油。蘇驚梧麻利地洗完爪子就蹦上了床鋪,歡快地打了幾個滾。
床鋪又大又軟,被單的料子細細滑滑的,她把臉埋進去,滿鼻子都是清幽安神的帳中香,還是做人好啊,下輩子能不能做個有錢人啊。
她抱着這樣的癡心妄想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