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在雕像前跪下，一個身着黑西裝的女子從那實心的雕像中躬身走出，而這僅僅隻是開始。

十二屏息注視着在女人之後走出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着黑色長袍，頭上卻戴着别扭的高禮帽。一張臉裸露在外，僅憑肉眼卻無法看清，一身與衆不同的氣質倒對得上少年口中的“教皇”。

就在這時，那女人卻向少年開口道：“還不快參拜主神？”

十二渾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性别不明的高大人影，試探性地頂着壓力探查精神力的發射原。

果然是那個“主神”！

按照她之前的推斷，這種強度的精神力隻有可能來自蟲族，可這位“主神”顯然是人形，至少從十二現在所在的角度來看，這絕對和傳言中的蟲族不沾邊。

而那少年臉上卻沒有十二這樣的震驚，他擡頭望向主神，卻隻是倉促的一眼便将頭低下，随後眯着眼睛看向十二藏身之處。

“誰在那？”

十二輕屏住呼吸，哪怕這并不能讓她的存在感變低。

比賽模拟的場景再逼真也是比賽，無論幕後之人弄這一出目的何在，都不影響她此刻身在模拟艙，面對的也隻是這位“主神”的虛影。

簡單來說就是反正死不了。

這麼一思索，十二幹脆放棄了隐匿，将自己暴露在對方的精神力場中。

她倒要看看，這幕後之人又是在她耳邊私語又是請君入甕的，到底是何意。

從雕像中走出的二人臉上并沒有因為發現月場裡有第四人而露出緊張之色，隻有那少年皺着眉帶着敵意緊盯着她。十二對着他黝黑的臉看了許久，終于在記憶的角落裡找到這個人的名字。

古爾特，那個在入學考核時同樣攜帶了增效儀的可疑勃朗人。

可是按勃朗出事的時間點，他這個時候還在入學考核的場地裡厮殺，斷沒有出現在幾千光年外的勃朗的道理，所以這個古爾特和她一樣，都是參賽的軍校生。

“來得正好，”不顧古爾特錯愕的眼神，教皇摘掉手上比夜色還深幾分的手套平靜道，“敬愛的聖女殿下。”

空氣中強大精神力的壓迫感還在繼續加深，氣氛卻在教皇話音落下後安靜下來。十二雙手環胸打量着站在她對面的三人，沒有要前進的意思。

剛才她走出來時控制着角度和距離，就是為了能在安全對峙距離的範圍内确認她的猜想。

現在她徹底确定了，這個主神不僅是身形像人，那張臉也完全是人類的外形，就是不知道是僞裝還是本來的模樣。

那教皇顯然是交涉的好手，見十二不說話，将她的沉默曲解成驚訝繼續道：“是我冒昧了。請容我向您正式介紹我們，明日會，奠基于重啟元年，成立于基地紀元第十四周期001年，順應真正的宇宙法則，擁抱更高層級帶來的新生。”

“我們将去往真正的明日。”

好一番豪情壯志的演講。

雖然這位所謂的教皇言辭恭敬，十二卻沒錯過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輕蔑。

輕蔑總比凝重好，十二好整以暇道：“你是誰啊？我憑什麼聽你的？”

教皇對十二的挑釁并不買賬，她隻是笑笑：“您不必同我玩那些三彌人間的試探，殿下，我認識您，在您還小的時候，我們便期待着您的成長。”

在十二微變的臉色中，教皇繼續道：“如今看來，雖然出了點差錯，但您卻是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優秀，強大，純淨。”

最後幾個詞從教皇蒼白的唇中一字一字清晰地蹦出，帶着十二無法判斷的深意，激起她一身冷汗。

場面有些超出預料，注意力集中在應付教皇的十二并沒有發現教皇的聲音仿佛就在她耳邊。

“聽不懂。”她選擇繼續裝傻，“我隻知道我不會認識策劃了行星屠殺的衣冠禽獸。”

“您這是何必，”教皇露出溫柔的笑容，“您又不是既得利益者，何必同那些揮屠刀向您之人站在同一戰線？”

如今是和平年代，軍校生雖不必面臨奔赴一線戰場的巨大死亡風險，卻也時常淪為權利鬥争的犧牲品，不然就是在無戰事的偏遠星系站崗荒廢一生。如今風雲驟起，局勢已是千鈞一發，十二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就知道跟着奉自己為聖女的明日會造反是最優選。

當然，前提是這個聖女真的是聖女，而不是炮灰。

十二義正言辭道：“不必再說，我不會和濫殺無辜的人為伍。今天是勃朗整整兩顆行星的無差别屠殺，明天又将揮刀向何處？你們擁抱的明日是用生命的鮮血描繪獨屬于你們的腥臭美景，還妄想用我來當你們招搖的圖騰。更何況……”

十二一頓，看了一眼手上的終端，再看向一旁面露不妙的古爾特勾唇繼續道：“更何況，生命體征監察還沒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