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三月,冷空氣回流。
一場大雪,重新将城市冰封。
雪化的時候,分外冷,一如秦朝顔此時的心。
站在星江市最大的酒吧門口,渾身上下裹得裡三層外三層。
一輛疾馳而過的車幾乎擦着她的身體開過。
“沒長眼睛啊你?!”車主探出頭來咒罵。
她卻隻是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手機。
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屏幕上,氤氲了文字。
信息是虛拟号發過來的,查不到歸屬。
不過,指向性卻很明确。
[他和那個女人在404包房]
這樣的信息,秦朝顔之前就收到過很多次。
她已經很清楚,匿名來信人所說的“他”,就是自己相戀多年的男友薄崖。
而那個女人,則是和他暧昧不清的好友。
兩人的事迹不外乎單獨出門吃飯,互相送對方禮品,節假日的特别祝福……
樁樁件件。
原本她還不知道。
直到第一條消息送達她的手機。
[聽我說,你男朋友要有女朋友了!]
秦朝顔:“……”
自那以後,神秘發信人,就像一名忠實的護衛,将薄崖和那個女人的接觸,事無巨細地向她回報。
一開始她還不在意,但次數多了,并且,神秘人說的總能和薄崖的行蹤對上。
不可避免,懷疑的種子在秦朝顔的心裡生根發芽。
盡管猶豫再三,她還是進去了。
在門口醞釀的時間很長,但得到真相卻隻需要兩秒。
秦朝顔一向覺得自己很堅強,至少,在打開404包房後,看見薄崖和她曾無數次見過的女人抱着親在一起,周圍的人還在玩鬧起哄之前……
血液在一瞬間沖上天靈蓋,她幾乎站立不住。
這個纏綿悱恻的舌吻,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一開始還沒有人發現門口多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他們聚會上的女人。
但總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哇趣!”
離得最近的黃毛眼睛瞪得老大,差點就要掉到地闆上了,他用手點着朝顔,“你,你你不就是那個……”
長期的酒精侵蝕,讓他的腦袋變得不那麼靈光。
也或許,本身就不聰明。
明明話都到嘴邊了,可就是說不出口。
不過,他還是沖破了大腦阻塞的血栓,大吼一聲,“你是薄少的女朋友!!”
這幾個字宛如一聲炸雷。
硬是在嘈雜喧鬧的酒吧包房裡殺出了一條血路,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全都朝着秦朝顔那邊看過去。
包括事件的主人,薄崖。
他轉過頭看着秦朝顔,略顯訝異,神情沒有慌張抑或是害怕。
是的,隻有驚訝。
似乎覺得她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但實際上,不可思議的該是秦朝顔。
今天是情人節,應該出現在病床上,因重感冒而不能陪她過節的男朋友,卻和一大幫朋友在酒吧裡尋歡作樂,才是真正該令人驚訝的事。
“咦?”接吻忽然中斷,那個女人有些惱,但當轉頭看見正主時,眼底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噴湧而出。
“你告訴她啦~?”
告訴她,我們在這裡玩?
薄崖沒告訴。
自己出去玩,又怎麼能和女朋友說呢?
況且她最近總是疑神疑鬼,着實令人很心煩啊。
不過,既然她找到了這裡。
“來都來了……”也有喜歡打太極的和事佬,真就留秦朝顔下來一起玩。
“嫂子,坐。”
“快,讓個位置,這點眼力勁也沒有呢?”
原本左邊位置上的人不情不願地起身,但右邊的女人屁股卻一點也沒挪動的意思。
薄崖的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有礙事女朋友在,接下來,他還能玩得開心麼?
不過,他的憂慮很快就能被打消了。
因為,他的女朋友,正式變成了前女友。
在場的全是見證者。
見證,他被甩掉的時刻。
衆目睽睽之下,在禁煙的包房裡,薄崖點了一根香煙。
“不是戒煙了嘛?”女人嗔怪,伸手想把煙奪過來。
但隻收獲一個字。
“滾。”
那是一場真心話大冒險的敗者組遊戲。
可是,無論是什麼,對于秦朝顔來說,都不再重要。
哪怕沒有今天被她當場撞破的一幕,她對這個男人的忍耐,也快要到達極點。
高中時代相識,一直到大學畢業,快七八年時間,薄崖可以說貫穿了她的半個人生。
從高中開始,薄崖因為長相帥氣,運動細胞發達,在球場上就是萬衆矚目的焦點。
隻要有他在場的比賽,就會有女生的尖叫。
所以,當高考結束後,薄崖和自己表白,秦朝顔完全不相信,他會暗戀自己那麼多年。
順理成章上了同一所大學,再加上本市首富的buff加成,薄崖受歡迎的程度更是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大一入學以來,桃花不斷,情書收到手軟。
一開始,他還會避着秦朝顔,從不給那些瘋狂的追求者好臉,他害怕她知道,也害怕她吃醋。
但時間久了,秦朝顔表現得十分信任他,即便他惹她不開心了,她也很容易就會原諒他,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越發肆無忌憚。
畢業後,秦朝顔進入一家大型遊戲公司,而薄崖則在家族企業找到一個閑職,每天吃喝玩樂,混吃等死。
兩人的關系一向穩定,感情也不錯,但從今年過年之前,朝顔總覺得薄崖哪裡怪怪的。
等到陌生匿名短信出現,秦朝顔才看見撥開迷霧的第一道光。
原來,她并非沒有感覺,隻是,将這種不适的感覺深埋于心底。
而薄崖之所以能享受到如此松快的情侶關系,和他本人的品質沒有任何關聯。
是一直有人在負重前行。
可是,凡是總得有個限度。
剛才,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結束了。
天空中落下一片雪花,在秦朝顔溫熱的手心裡化成水。
即便溫度重新降至冰點,它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短暫收拾了一下心情,秦朝顔坐車回家。
她以為已經勸好了自己,自己完全接受和薄崖分手的事實。
卻也禁不住,在冷風吹到臉上的刹那,流下眼淚。
因為她想到了他曾經的承諾。
但現在,承諾化成了一把尖刀,在她的臉上割着小口子。
“您好女士,請問能幫忙做份調查問卷嗎?”
寒風中,一名身穿單薄西裝套裙,盤着丸子頭的女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