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将剩下的半個包子塞進嘴裡,這種吃法的确很快,但很噎人。
他吃完一個包子就覺得去了半條命。
肉包子的香味很霸道,即便他和其他乞丐隔得很遠,他們也被這股味道弄醒了。
“什麼味兒啊?這麼香?”
“肉包子!是肉包子的味道!有人在吃肉包子!”
“誰在吃肉包子?拿出來跟大夥分享分享啊。”
封遇玄将剩下的那個包子揣進懷裡,吓得大氣不敢喘,生怕被人發現是他在吃包子。
他們一路找過來,狐疑地盯着“睡得香甜”的封遇玄:“這家夥居然沒醒?不會是偷吃了吧?”
一滴冷汗劃過封遇玄的脊背,他咂咂嘴,嘿嘿一笑說着夢話:“肉包子……好香的肉包子……我要吃、要吃十個!不,二十個!好、好吃哈哈哈哈哈。”
“切,原來是在說夢話!可惜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包子味。”
腳步聲漸行漸遠,封遇玄偷偷掀起眼皮看了看四周,還好,都走了。
他松了口氣,吓死他了,還以為偷吃被抓到了。
他轉動腦袋觀察四周,确定沒人才把油紙包拿出來,猶豫了一下,嘗試着把整個包子塞進嘴裡,他被噎的直翻白眼,幸好緩過來了。
不然他可能就要上熱搜了——“驚!年輕乞丐橫死街頭,死因竟是吃包子被噎住?”
他一口吃完包子,氣味沒怎麼洩露出去,即便有一點,他們也會以為是之前的味道還沒散。
艱難吃完兩個肉包子,封遇玄美滋滋睡了一。
然而今天,那位好心人沒有再來發饅頭了。
第二天也沒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直到第六天,封遇玄已經五天沒有吃過東西,小乞丐也沒有偷偷摸摸給他開小竈了。
封遇玄餓得全身都沒有力氣,其他乞丐開始在街上尋找有緣人恩賜。
他也跟着一起,有些人被纏得不耐煩了,可能會在街邊随手買兩個饅頭砸在他臉上,他顧不得其他,立刻去把饅頭撿起來抓在手裡大口大口地咀嚼。
有人來搶,他一邊嚼着饅頭,一邊和對方打得你死我活。
這一戰,他隻保住了半個饅頭,他已經很知足了,這是第一次,他成功捍衛了自己的食物。
他不敢下手太狠,可其他乞丐滿腦子隻有活命,他的拳頭落在他們身上不痛不癢,甚至對方露出後背他捶打,自己趴在地上快速解決食物,吃完就跑。
封遇玄無可奈何,他不會去搶别人的東西,可别人總會來搶他的,似是知道他不敢下重手,堂而皇之搶奪他的食物。
他吃得越來越少,好幾天吃不到一個完整的饅頭。
他親眼看着自己曾經飽滿的肌肉幹癟下去,逐漸瘦成骨頭架子,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他身上。
他怕了,他怕他等不到玄晝就餓死了,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第一次把裸絞用在虛弱的乞丐身上,第一次殺了人,他胃裡翻湧,想吐,他的雙手在顫抖,可他堅定地當着所有乞丐的面吃掉他的饅頭。
那具屍體赤裸裸地擺在他們面前,封遇玄看到他們眼裡的恐懼,既慶幸又悲哀。
他慶幸自己終于讓他們害怕,有了一席之地,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他了。
他悲哀,在這副本裡,被生存所壓迫,他也成了曾經他最不屑的那種人,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可他,不想死。
後來他越發像個成熟的乞丐,他出手越來越快,别人都搶不過他,一旦搶到食物立刻往嘴裡塞,有人來搶他就舉起拳頭,用盡全身力氣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當衆殺死搶奪者的記憶太深刻,沒人敢和他拼,如果搶不到就直接放棄,這群乞丐之所以是乞丐,他們本質上都是怕死的人。
為了活着他們可以去搶食物,可以抛卻尊嚴,可他們不可能為了食物不要自己的命。
封遇玄攔過馬車,挨過鞭子,受過棍子,也得到過饅頭包子,甚至是燒雞。
他苟活着,在陰暗的角落裡,等待。
他堅信,隻要他活着,就一定可以等到玄晝。
偶爾他會餓到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太想玄晝了,也想念善良的掌櫃,他朝他們伸出手,卻隻能觸摸到冰冷的牆壁。
日複一日,沒有停息。
當他睜開眼,幻影消失,他所渴望的期待的一切,終究全部落空。
他将所有的委屈咽進肚子裡,所有的軟弱和好心通通被兇狠取代。
隻有他不要命,别人才會怕。
隻有他夠狠,他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