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遠遠地站在屋檐上,兩顆紅豆似的眼珠一動不動,将遠處阿賽洛和她周圍的人事一同收入眼中。
烏鴉全身狠狠地顫抖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他的主人,也就是阿波羅的憤怒,那份感情濃烈而熾熱,通過他們之間微弱的聯系,精準的傳遞到烏鴉那裡。
烏鴉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喊,身上的羽毛成片成片地往下掉,它幾乎無法正常站立,烏鴉黑色的羽毛能夠幫助他完美的融入黑夜,可是它剛才發出了很大的動靜,驚醒了剛剛入睡的孩子,孩子的父母帶着掃帚,竹竿趕來,驅趕房檐上的烏鴉,烏鴉隻能忍受疼痛,振翅離開。
阿波羅此刻也并沒有比那隻烏鴉的處境要好多少。
他捂着心口,額頭上出了一片冷汗。
阿波羅的背幾乎完全蜷縮着,他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自從他降生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感受到這樣的痛苦。
阿波羅曾經被鋒利的匕首刺穿心口,也受過很多緻命的傷,但他從來沒想像今天這樣難受,如果再具體一些形容的話,就像是要活生生從他身上剝離掉一塊肉,比起疼痛,那種眼睜睜看着自己即将失去的痛苦更加讓阿波羅快要瘋掉。
阿波羅感受着那種細細密密,啃食着自己血肉的痛苦,強行支撐着身體,看着烏鴉傳送過來的畫面。
阿賽洛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
就是之前看到過的,長相畸形的男人,就連沼澤中生長的精怪都比他要更注重形象,他們隻是髒且臭,但至少還有着完整的五官。
阿波羅嘲諷的想着,阿賽洛果真是一點也不挑食,哪怕面對一個醜陋的怪物,也能溫柔地安慰她,難道是這個怪物給了她堆成山的金銀珠寶,又或是她想要的什麼禮物?
那個醜陋的男人蹲坐在地上,雙手遮擋着面頰,而阿賽洛像撫摸一條小狗一般,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發,阿賽洛五根漂亮的手指深深的陷入發絲中,一下一下地來回摩擦着頭皮。
從美學的角度而言,這個畫面非常具有美感,光影交織恰到好處,可是阿波羅心中卻充斥着一股毀滅欲,恨不得将這個畫面徹底毀掉。
阿波羅想,他又算是什麼呢?一個醜陋的,疑似有巨人血統的雜種,自己可是太陽神,容貌俊美,身份高貴,阿賽洛是不是眼睛瞎了?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阿波羅不知道罵了多少次瞎了眼的阿賽洛,狠狠嘲諷着那個男人樣貌醜陋,舉止粗俗,兩人完全不相匹配,内心的痛苦才稍微有所緩解。
等阿波羅的理智稍微回籠,他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阿賽洛要個說法,他得以上位者的姿态,逼阿賽洛解釋她和這個男人的關系,她對于那個男人的看法,然後以神明的名義責令她,在最短的時間内,将這個醜陋的男人徹底趕出去。
等等……
阿波羅又突然想到,他之前才和阿賽洛鬧了矛盾,現在才勉強和好,阿波羅不想在經曆之前的痛苦了,更何況,他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戰勝這個醜陋的男人。
沒必要,阿波羅這樣告訴自己,他大可以憑借神力,去探索那個男人内心最為懼怕的東西,隻要讓他發現了一條縫隙,阿波羅就有完全的把握,能将這個男人徹底趕走。
阿波羅這次沒有主動去找阿賽洛,雖然他已經準備了讨她開心的禮物……是一束被神力包裹着的,永遠也不會凋謝的鮮花,那個瓜保持了生前的最美麗的模樣,花瓣肥厚,花枝微微彎着,甚至還能聞到上面的香氣。
阿波羅還為此準備了一個用金子做成的花瓶,來盛放鮮花。
可是阿波羅卻沒有約阿賽洛見面,而是一轉頭,進入了赫淮斯托斯的夢境中。
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屬于赫菲斯托斯的夢境,裡面廣闊無邊,卻什麼也沒有。
阿波羅心中忍不住疑惑,怎能可能呢?他選擇進入的是赫菲斯托斯的意識,隻有剛剛出生的,純淨無暇的孩子,裡面才能空無一物。
赫菲斯托斯生性純淨?阿波羅第一個不信。
阿波羅氣地怒罵,“一個醜陋到了極點的男人,竟然還期待着癞蛤蟆能吃到天鵝肉。”
阿波羅繼續往裡深入,卻依舊一無所獲,他确定赫菲斯托斯是有欲望的,他看着阿賽洛的眼神,很難想象出這事一個毫無欲.望的人。
他看着阿賽洛的時候,眼中醜陋的欲.望滿到快要溢出來。
阿波羅不相信他的意識中空無一物。
可是事實赤.裸裸地擺在阿波羅的面前。
現在就兩種可能性,一種是赫菲斯托斯心思幹淨純粹,就是個在單純不過的孩子,另外一種就是赫菲斯托斯的來曆并不一般,或許他們是同類,神明之間無法探測各自的意識,當然了,還有第三種,阿波羅并不能熟練地使用這項能力。
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