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恨不得嘭嘭磕頭,把地上砸出一個洞。
“母親說的這些,兒子不敢!”
史苗眼皮也不掀,依舊撥弄着碗裡的燕窩。
對一幹丫鬟和賴嬷嬷道:“你們都出去,我和大爺說幾句體己話。”
丫鬟們垂着腦袋,輕手輕腳的走出去,賴嬷嬷在最後,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些人一走,賈赦心裡就更慌,太太屋裡又暖和,馬上腦門上就沁出一層薄汗。
史苗依舊是淡淡的。
“起來吧!吃飽嗎?”
賈赦心裡拔涼拔涼的,這話聽着十分嘲諷,還不如和以前一樣把他痛罵一頓來得痛快!
史苗見他一動不動,又說:“你在城外陪着你父親,日子不好過,我也知道。”
就算史苗穿成賈母,有的是人服侍,古代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她想回去!
她說的也是真話,賈赦從小嬌養着,這回出去廟裡守靈。
公子哥吃苦了。
賈赦不敢,連忙又說:“這是兒子應盡的孝道。”
史苗見他不肯起,也不勉強,幹脆就讓他繼續跪。
史苗換一個姿勢,拿起手邊美人錘把玩,掩飾一下她的不自然。
“論理你也該多吃些好的,人都瘦了一圈,珍哥自小跟着你們長大,有好東西念着你,也是人之常情。”
“你也大了,将來榮國府爵位落在你身上。”
這幾句聽着,好像母親是真的關心自己。
忐忑的賈赦心底生出暖意,慌忙直起身,拱手。
“兒子一定……”
打住!
這賈赦話說得再怎麼漂亮,該犯的賤照犯不誤,史苗可不信他賭咒發誓。
史苗冷笑:“一定什麼,你是我生養的,少惹些是非我就阿彌陀佛。”
被兜頭潑冷水,賈赦眼裡忽然黯淡下去。
‘兒子’神情變換,史苗看在眼中。
賈赦這人,是個喜怒形于色的典型。
“知道自己這回錯在哪兒了嗎?”
賈赦頭埋低,像一隻藍毛白邊的鹌鹑。
“兒子不該貪嘴,應當效仿古人,結廬給父親守孝。”
這才不是重點!
史苗清清嗓子:“你是長身子的時候,多吃點好的無可厚非,你忘了,你那敬大哥是什麼脾性?”
母親的反問,讓賈赦一愣。
敬大哥氣急敗壞,沖進來就掀桌,吓得賈赦都顧不得其它,腳底抹油趕緊逃走。
長兄如父,敬大哥惡狠狠的好像要吃人,比死去的賈代善發火還可怕。
“你和珍哥兒就算吃的是素齋,府裡上下多少張嘴傳出,又說你們在家做什麼?”
賈赦的眉頭皺起來,顯然也在思考。
心底已經開始盤算,誰敢亂說,他肯定叫那人不得好死。
史苗微微勾唇,她也懶得循循善誘了。
“我給你交個底,他如今打珍哥兒,我就不得不罰你,不然面上過不去。”
“去把門關上。”
母親說的話有道理,比他年紀還小的賈珍都挨揍了,賈赦怎麼可能輕輕放下。
要怪就怪珍哥辦事不靠譜,自己倒黴。
賈赦認命起身,把門關好拴上,又回來跪下。
史苗一甩鞭子,落在賈赦身邊的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
揮舞的鞭子發出嗡嗡聲,賈赦吓得肩膀一縮一縮。
看來母親手頭不準,揮了兩鞭子都沒打到,這種不知那一鞭會落在身上的感覺,真是太煎熬了!!
啪!
落到地上的皮鞭彈起來時剛好打到賈赦的手背。
細皮嫩肉的手背馬上紅了一道。
賈赦猝不及防,“嗷”的一聲叫出來。
“叫得大聲點。”
史苗又甩一鞭,擦着賈赦小崽子的肩頭落下去。
賈赦額角汗珠粒粒分明。
史苗擡手揚鞭,好心提醒:“就像剛剛一樣叫,你要是叫不出來,我就隻能真打了。”
賈赦擡頭,眼眸裡驚恐未消,史苗沖他眨眨眼。
還算機靈,小崽子馬上會意,嗷嗷叫起來。
“母親!我不敢了。”
“孩兒知道錯了!”
“下次必不敢了!”
賈赦嚎得抑揚頓挫,此起彼伏。
史苗一連甩了二十來鞭子,出一身薄汗。
看來這身子有點虛,得多鍛煉鍛煉。
放下鞭子,低頭再看賈赦,這小子真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滿臉的得意小表情根本藏不住。
史苗隻好又殺殺他的性子,冷臉:
“我知道你素日言行,要是瞞不住,和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厮炫耀,這一頓鞭子,再給你補上。”
反正她言出必行,賈赦要是瞞得住,算他有長進,自己沒白演一場。
要是瞞不住,就真叫他吃鞭子炒肉。
史苗将皮鞭一扔。
“回去躺着。”
賈赦得令,捂着剛剛被打出紅痕的手掌,一瘸一拐出去,演技精湛得史苗當場想給他頒奧斯卡。
“哎呦!哎呦!”
丫鬟婆子們隻見大爺一出來,就捂着頭歪歪倒倒順着牆根從角門溜走了,都竊竊笑起來。
……
史苗跨出門,剛剛還在嘲笑賈赦的丫鬟們心裡發憷,趕緊都把頭低下。
唯有九歲的小女兒賈敏一臉憂愁迎過來,雙手交疊行了一個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