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趙姨娘變本加厲,雖進不來屋子,就在外面敲窗戶。
“走,咱們找太太評理去!”
賈姝連忙把今日沒帶出去的幾根銀簪子往嬷嬷手裡塞。
嬷嬷給又想回嘴的月季使眼色,讓她住嘴。
三兩步出門,繞到窗戶下。
趙姨娘隻得自己一個人,身邊也沒個丫鬟,身上披着一件舊棉鬥篷,昏慘慘的月色下愈發弓腰縮背。
嬷嬷将簪子塞到趙姨娘手裡,賠笑道:“想來這當中是有誤會,姨娘不要和她們一處見識。”
趙姨娘把幾根簪子掖進懷裡:“什麼見識不見識,我才懶得理那老貨!”
說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賈姝被吓得一聲冷汗,當下是打發走了,這姨娘早前瞧着像規矩人,如今卻是個難纏的潑婦樣子,萬一她說出去,自己豈不是……
奶嬷嬷一進來,立馬跪下磕頭請罪:“姑娘,是我多嘴,給姑娘惹了麻煩。”
奶嬷嬷穩住賈姝,“我瞧着趙姨娘也沒件像樣衣裳,日子不太好過,姑娘不如賞她點,她記着姑娘的好,興許就不提此事了。”
賈姝讓嬷嬷兩件自己的大毛衣裳送去。
奶嬷嬷将東西送去,回來就說趙姨娘已将東西收下,讓賈姝放心。
為着這件事,賈姝心神不甯好幾天,一打聽才知道那個趙姨娘是老爺去吃酒,瞧着喜歡,外面人送的。
仗着顔色好,掐尖要強,在府裡沒個根基,老爺一走,她日子就不好過,收了賈姝的東西,還算安分,也沒說出什麼。
太太那邊還不知,一切如常,榮國府的日子逐漸回到正軌,讓四個姑娘繼續管家。
管家這件事,原主比史苗來得。
賈府喪事之前,原主就讓幾個姑娘料理家事,史苗隻是繼續執行原主的安排。
世家的姑娘們有個極為重要的功能便是聯姻。
賈母不是那種惡俗嫡庶文學裡争寵鬥姨娘的主母,對家中姑娘教養該有的一樣不落。
姑娘教不好,嫁出去丢榮國府的臉面,賈敏年歲最小,為着親生女兒能找個好人家,賈母真是用心良苦。
還好賈代善死了。
史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的能力目前搞不出推翻封建帝制的驚天壯舉。
榮國府的結局不好,書裡除了提到賈敏病故,後面并沒寫到賈家嫁出去的姑奶奶。
是她們不和賈府往來了?
曹公的殘本裡,榮國府還沒徹底敗落。
史苗心底一陣悲涼,這些嬌花一樣的姑娘,興許也和賈敏一樣,死于操勞疾病,或死于産育,不然就是夫家犯事敗落,成了榮國府的廢棋。
總之,沒一個好結局。
四個姑娘一管家,裁剪春衫的事情總算被提起來,月季再不用擔心自己家姑娘沒有衣裳穿。
這件事落在最小的四姑娘頭上,她是太太親生,素來大方,後面有太太撐腰,大姑娘必定不會吃虧。
有一件事,卻不能交給幾個孩子去辦。
史苗心裡大概理出一個章程,查舊例,就将賈代善的姨娘、通房都召到跟前來。
除去早前病死的兩個,現下一共來了九個人。
生養賈娴的王姨娘問:“太太找我們來,有什麼吩咐?”
史苗淡定看一眼為首的王姨娘和張姨娘。
“你們倒也罷了,生養了姑娘,府上不會短了吃穿。”
然後又看看後面幾個更年輕的姨娘丫鬟,有二十來歲的,也有十七八的。
賈代善豔福不淺,真是造孽!
可是這些人也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和她們說什麼人人平等,她們反而覺得史苗發神經。
史苗:“你們身後也沒個兒女,有願意出去的,給你們些安家銀子,比照舊例,每人多添五十兩,等日子差不多,各尋門路去吧!”
史苗一開口,果然好幾個人都差點壓不住嘴角。
前兒就聽了風聲,太太居然真不打算把她們配人或者發賣,還要給銀子放回去。
賴嬷嬷又道:“太太說了,若有為難你們的,自有府上為你們做主。”
這是史苗能給的善意。
現代社會彩禮都不一定能回到女方手中,得了榮國府賞錢,這些姑娘的家人肯定也要動心思占去。
也不是誰都上趕着為奴為婢,手裡有錢,将來做個生意也能活。
“太太心善。”
姨娘通房磕頭謝恩,後面有人回報,有願意拿錢走人的,也有自來就是榮國府家生子沒去處,要留在府上。
趙姨娘肯定要走,一看給的銀子,立着眉毛問送錢的嬷嬷:
“周家的那個通房丫頭都能得二百兩,我怎麼少她二十兩?”
人家都叫她一聲姨娘,一個沒服侍過老爺幾回的通房竟敢壓在她頭上!
嬷嬷本就看不得趙姨娘輕狂樣,冷笑道:“周家是祖輩跟着的老人,你是什麼東西?”
趙姨娘惹一肚子氣,稱一回銀子,隻有一百八十兩,有兩塊成色還不好。
“必是大姑娘從中搞鬼,看我不治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