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忽然站出來,也躬身拱手:“母親,兒子想和大哥同去,在父親跟前盡孝。”
史苗微笑,打量着這兩兄弟。
十七歲的賈赦比十五歲的賈政高半個頭,但氣質瞧着活脫脫纨绔公子,相對而言,賈政給人的感覺還更穩重點。
可惜了,史苗并不想給他們‘兄弟齊心’的機會。
史苗看着賈政,溫聲道:
“你有這樣的心很好,家裡有些事,我出門不便,先叫你哥哥再去守着,等過些時日你們兄弟二人再換一換。”
史苗也算預判到了,賈政不見得有壞心,但跟着賈政和賈赦的兩撥人,不見得有好心。
剛好三月裡就是賈母父親三年冥誕,她新寡孀居不便出門,到時候給賈政派個差使。
賈政聽完也不再争取,乖乖答一句:“是。”
賈赦聽着也高興,過幾日熱了,那味道可不好聞,就讓好兄弟把他換回來。
走過每日請安流程,史苗隻留了賈敏吃飯。
史苗不喜歡丫鬟在跟前,屋裡隻有她們娘倆。
哥哥姐姐們一走,小丫頭也不端着古闆的閨秀架子,軟軟的偎依在母親身邊。
奶聲奶氣的開始撒嬌:“母親,我的腰好酸!”
史苗捏捏她的腰,癢的賈敏低低笑了幾聲。
史苗又去捏她的腮幫子:“今日你哥哥們說話的時候,就見你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小腦瓜又在盤算什麼?”
小賈敏翻了個身,滾進史苗懷裡:“沒什麼,還好母親大人安排得妥帖,沒讓大哥二哥一起去。”
看來小丫頭也不想兩位哥哥一起去。
史苗裝作不懂,故意問她:“他們一起去有個幫襯,不是好事?我也是瞧着過幾日你外祖家那邊,須得有人去一趟。”
賈敏抓着一根流蘇放在手心裡玩,用一種高深莫測語氣:“二哥想來不會有壞心,他的身邊人,人心難料。”
小丫頭還裝模作樣起來,史苗把她扶起來,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我們母女間,打什麼啞謎?”
賈敏坐正,理理青色的提花雲紋裙擺,清清嗓子:
“前兒大哥哥在東府那樁事,是門口的張媽她們傳開的,張媽家和二哥身邊賴家兒子,好像結了什麼親。”
史苗沒想到,她白得的閨女這麼厲害,居然都查得七七八八了。
史苗看過原著,猜得到賈府奴婢的行事風格,很快就有調查方向。
她閨女圓圓的小腦瓜裡,都是智慧啊!
史苗捧着賈敏的臉一頓揉:“我的乖女兒,真是個名偵探!”
賈敏小小的腦袋裡大大的疑惑,母親又開始說些她不懂的東西了。
“那是什麼?”
史苗尴尬一笑:“不是什麼,你怎麼發現的?”
賈敏很願意和母親分享她的收獲,說話的時候小腳丫一晃一晃。
“這幾日管家,廚房那邊賬上短了點東西,我略留意以後發現的,賴家的新媳婦拿廚房裡的東西做人情。”
史苗邊聽邊點頭。
“我閨女真厲害,你幾個姐姐看出來不曾?”
賈敏抿抿嘴,小臉蛋上露出無奈,搖搖頭。
“我不知,就算看出來,她們也不能說破。”
姐姐們怕管家出纰漏,在母親跟前不好交代,隻有更仔細的份,未必沒有發現。
滿家大大小小腌臜事多得很,她們又不是親生,不像賈敏撒個嬌就成。
賈敏知道,同樣一件事,自己說,母親會誇她聰慧,若姐姐們說,興許就落個平白生事的奚落。
但這件事關系着兩個哥哥和睦,她又不能不說。
好在母親心裡有數的。
看賈敏的模樣,史苗心裡又開始疼惜,難得她很有同理心,會為幾個姐姐設身處地。
史苗摸摸她的頭:
“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敏兒都要和母親說,母親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賈敏點頭,嗯了一聲。
……
賈赦一走,榮國府的日子非常平靜。
平靜得叫人心慌。
天氣回暖,幾個姑娘理事的地方換成花廳,每日給母親請安以後,四姐妹都會在花廳聽媳婦們回話。
一大早,趙姨娘穿着新裁的衣裳,手裡捏着帕子,嗚嗚咽咽進來。
大姑娘賈姝心裡一驚,連忙把頭垂下。
見大姐半天不說話,二姑娘賈娴隻好開口問:“姨娘哭哭啼啼做什麼?”
趙姨娘扭着柳腰往前幾步,哎呦一聲就開始唱念做打。
“昨個兒夢見了老爺,老爺傷心得很,我問他緣由,老爺也不說。”
“猜來猜去,可算叫猜出來,原來老爺哭的是他屍骨都沒送回祖墳,咱家大姑娘就忍不住要嫁人咧!”
這話一出,幾個姑娘臉色都變了。
尤其當事人賈姝,白了又紅。
賈敏早就聽說這姨娘難纏,聽她說話就不懷好意,自坐席上站起來。
賈敏:“請人瞧瞧,姨娘傷心過度,神思也錯亂了。”
賈敏一開口,更給了趙姨娘靈感。
要是知道大姑娘說的話,四姑娘還會護着她?
趙姨娘紅着眼圈,我見猶憐:“姑娘,老爺還心疼你呢!說什麼他一走,你的婚事就不如大姑娘了!”
賈姝漲紅着臉,猛然站起來,厲聲道:
“趙姨娘發癫症了,趕緊堵嘴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