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沉沉。
就是現在史苗對賈政的感覺。
穩重過頭以後的死氣。
史苗在賈政身上找不到一點屬于這個年紀少年的朝氣和靈氣。
他現在才十四五歲啊!
賈寶玉雖然被賈政評價頑劣,但賈寶玉起碼像個真人。
賈政在史苗跟前的表現,活脫脫一個禮教下合格兒子模闆,像腦袋植入刻闆程序的機器人。
壓抑。
史苗壓抑。
賈政也壓抑。
一切但憑母親做主,将來有什麼不好,母親的命令不可違背,出了錯處,父母之過不可言。
錯就錯吧!爛就爛,一個孝道壓下來,父母長輩一定是對的。
管家理事和自己無關,孩子教養不好,是孩子的母親不會教導,老太太慣壞了。
偶爾詐屍式育兒,學着書上的聖賢棍棒之下出孝子,對外也說得過去。
孝道如是,忠君也如是。
都誇魏征直言進谏,古往今來史書上的诤臣又有幾個?
環境造就人。
大家都挺難的。
賈政自小受到的教育如此,史苗怪他也無用。
現代社會還不是照樣有清朝老僵屍,從讀書就開始卷了又卷。
他辦不成大事,起碼不惹事。
這麼一想,史苗心态略微平和,換了說話的語氣。
“今日叫你來,是有事要你做。”
“你哥哥在外面守着你父親,家中需要你擔起來辦事。”
賈政低頭聽訓,估計以前在賈代善面前也是這個樣子。
将來賈寶玉在他跟前也這樣。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
史苗:“讀書的事,我不太通,你自去尋訪着,有中意的先生就請來,銀兩不是問題,要緊的是才情。”
賈政盯着地闆,答:“兒子知道了。”
史苗又說:“還有一件事,早前教你姐妹的老先生一走,她們就沒正經上學。我想着也要給她們找一個,最好是有見識的女先生,如今我出不得門,你記着留意。”
賈政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還是盯着地面:“兒子知道了。”
算了,史苗不與小孩子置氣。
“最後一件事。”
賈政大約也覺得今日母親吩咐的事情有點多,嘴角動了動,繼續立着耳朵聽訓。
“你哥哥雖不在,今後每天你們請安時,每逢七日,在我屋中議事,除了讀書,你也要學些家事。”
史苗本來想定初一十五,她習慣七日作息,以前也是每周一開會,家裡她最大,就定七天。
這個事情……
母親為何又要他管家事?管的又是那些家事。
都說君子遠庖廚,女主内,男主外。
前兒家裡為着趙姨娘和大妹妹的事亂過一會,賈政也是知道的。
内宅的事情,他一個爺們摻和什麼?
可母親的話他又不能補充,當孩子出于孝道,要為母親分憂。
賈政硬着頭皮,總算換了一個說法:“兒子……明白。”
比起二哥賈政,幾個姑娘受到的荼毒少,保有的純真比較多。
上回史苗處置趙姨娘回護女兒們的事以後,史苗明顯感覺幾個姑娘和她更親近了。
賈政聽話這一點也有好處。
史苗讓他和姊妹一處議事,他也就來了。
每日早上一小議,七日一大議。
看得出來,賈政聽着那些雞零狗碎的家長裡短,耐着性子忍受折磨。
在榮國府殺雞儆猴的效果極其顯著,除去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基本沒有大毛病。
賈政每次都像個吉祥物,規規矩矩當旁聽生。
上回史苗讓賈姝分下去的布料,已經做成衣服,過了三月天氣漸漸回暖。
榮國府花園裡的花兒朵兒開得正好,史苗原本想效仿探春也弄個詩社活躍一下氣氛。
可惜賈代善都沒入土。
算了算了。
南邊有人過來,賈政終于接到了自己開始議事一來的第一個任務。
史苗現在給孩子們派活兒越來越熟練。
“金陵那邊有人來,你要問祭田之事,還有你父親的身後事,預備得如何!”
史苗自己穿在賈母身上,當然不願榮國府太早嗝屁。
剛好趁着賈代善入土,名正言順可以多買祭田。
史苗看了看幾個孩子。
如果帶着他們回金陵,算不算直通大結局?
占了原主的身份,将來把田地分分,有田有地,不至于讓原主後輩餓死。
能不能從耕讀起家,就看原主後輩的造化了!
說到種地,史苗惆怅了。
她學農學不假,卻是一個沒有多少實踐經驗的農學生。
農校地裡的東西很金貴,不知道哪個苗苗就是教授重要科研成果。
她的博士師姐師兄才有下地伺候苗苗的資格。
史苗其實也想種地的,但她的研究生方向——是搞茶。
如果能去金陵,她也搞幾塊地種一種,打發時間。
……
賈政原本想說之前那句話,不過母親好像不喜歡,馬上改口。
“孩兒……是。”
每天隻看姐姐妹妹們辦事情,就連小妹賈敏偶爾也能幹點活兒,顯得賈政非常沒用。
賈政接到任務,心裡還有點小欣喜。
況且母親說得對,這種事情也隻有他方便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