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就喜歡拆賈赦的台,兩兄妹相處吵吵鬧鬧,感情倒是極好的。
前兒賈赦還被妹妹氣得七竅生煙,兄妹倆也沒有隔夜的仇。
等到莊子上,賈敏看見有一顆晚熟的青梅,想折來插瓶,賈赦就屁颠颠帶着妹妹去折青梅。
賈赦雖然混不吝,性格外放,好些時候反而比老二賈敬有人情味。
賈敏和哥哥得了插瓶的梅子枝,巴巴帶回來在史苗跟前孝敬,還給其他姐妹都帶了幾枝插瓶。
賈敏說饞了就可以摘幾個吃,又能看又能吃。
她年歲最小,天真爛漫,每日和賈赦湊在一處,能生出多少事。
跟着史苗身邊伺候的媳婦笑道:
“大爺和姑娘,兩兄妹真跟小孩似的,一時好了,一時吵得像烏眼雞,如今又親親熱熱。”
史苗心裡暗自忖度,正是會吵架才是真正的感情好呢!
史苗想起來昨天閨女提到的裁新衣一事。
孩子們都在長個子,衣裳馬上又不夠穿了。
按理說今年也該裁夏衫,到金陵,氣候不同于京城,原先好些衣裳反而顯得厚了。
史苗見左右在莊子中無事,那幾個家中要緊辦事的媳婦嬷嬷都在。
于是又提起這樁事情來。
史苗笑道:“貢上的布料,都是從江南過去的,咱們如今到金陵地界,你們也跟着辛勞一路,等回去必定要給大家都多裁幾身好衣裳。”
賞罰分明,史苗不扣門。
史苗看看離自己最近的賴嬷嬷:“尤其賴嬷嬷,我們娘兒幾個往金陵來,倒是讓你和兒子分隔兩地了。”
賴家一個兒子在甯國府服侍,這回也隻有賴嬷嬷和賴大一家跟着往金陵來。
就算榮國府略有變故,賴家在甯榮二府仆人圈的地位依然十分穩固。
甯國府和榮國府兩開花。
賴嬷嬷聽太太的誇獎,心裡并不高興,這話很有捧殺之意。
賴家是家生子,自然主子跟到哪裡就要到哪裡。
太太這麼誇自己,傳出去旁人不會覺得賴家有能耐,隻會覺得賴家當奴才的臉大。
賴嬷嬷賠笑:“咱們當奴才的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太太待我們好,東府敬大爺也好,能兩處盡心服侍,是我們當奴才的福氣。”
史苗聽了默然一笑。
賴嬷嬷就是賴嬷嬷,說話也和辦事一樣穩妥。
史苗又對衆媳婦道:“如今我們才到金陵,不比往日沒有左膀右臂,還真支使不開。”
平日裡這些媳婦被誇一回,還真會翹起尾巴,自以為了不得。
但有賴嬷嬷打樣子,其他人不敢居功,隻道不敢,太太才是最仁善的。
史苗讓她們自去莊子消散,留賴嬷嬷說話。
史苗悠悠歎息,眉宇間盡是擔憂的神情,轉頭看向賴嬷嬷:
“當下有一個要緊事,幾個丫頭還要嬷嬷,多多照管一二。”
姑娘們有教養嬷嬷,這回下金陵,倒是有三個嬷嬷沒跟來。
但太太分明把姑娘們教的很好,為什麼又要扯上自己?
賴嬷嬷笑道:“姑娘們管家理事做極好。”
史苗捋着手上青色的帕子,順手打了一個結,搖搖頭:
“她們隻是學些樣子,再往後家中盤根錯節的事,年歲小,還不懂。”
然後史苗忽然擡眼看向賴嬷嬷:
“從今往後,這幾個姑娘就交到嬷嬷手上,你是跟着祖輩過來的老人,要多教教她們,以免将來……将來有朝一日嫁出去,白白吃虧。”
說着說着,賴嬷嬷見太太很有觸動,側過臉,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賴嬷嬷是難得的人才,當然要好好利用人才,培養出更多的人才。
賴嬷嬷連忙謙虛:“太太一片慈母之心,我們當奴才的,肯定知不無言,言無不盡,隻老婆子見識有限,怕也教不了姑娘們什麼。”
賴嬷嬷口中的‘見識有限’在内宅中對付彎彎繞繞已經很夠用了。
史苗控制住表情,擠出一個鼓勵的笑:“嬷嬷不要妄自菲薄,您跟了我那麼久,我知道嬷嬷的為人。”
因為原先廚房和賬上的事,還有大爺挨打那一回,太太似乎察覺到什麼,對賴家有所冷淡。
現下估計到金陵之後,見自己辦事得力,又重新倚重起來。
賴嬷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表現的機會。
“太太,姑娘們都是我看着長大的,您信得過老婆子,是老婆子的福氣。”
史苗表現得更開心,臉色的笑容也更大。
“您好好教,我放心。”
然後史苗又把幾個姑娘都叫來,讓她們以後跟着賴嬷嬷多學。
賈姝、賈娴、賈媃、賈敏一字排開,規規矩矩的行禮。
史苗看姑娘們穿的都差不多,尤其不是原主生的三姊妹,衣裳首飾都像批發的一樣。
小姑娘們,還是要保留一點個性啊!
安葬賈代善一事很順利,唯一叫史苗頭疼的是賈氏宗族各家的媳婦,記得她頭暈眼花。
萬幸,聖上賜的宅子與甯榮街隔了半個城,不然這些媳婦三天兩頭來找她說話。
她還不得累死?
此間事了,城郊不比城中舒服,浩浩蕩蕩一車隊的人回金陵,至東城門,引起一堆人圍觀。
“太太,京城又有旨意,請您快些回去接旨!”
看門小厮帶來的消息,攪亂了史苗想在城裡兜兩圈再回的計劃。
看樣子是好事。
傳話小厮,能從傳旨公公的暗示中讀出很多信息,此刻眉開眼笑。
金陵敕造榮國府大門口,兩邊的石獅子被近日連綿雨水刷洗的幹幹淨淨。
史苗下車站定,才進門去,就見一清瘦留着山羊胡須的綠袍大人上前。
“下官乃應天府尹包甫,見過夫人。”
正一品的诰命,當得起府尹大人一拜。
這大人名字也忒怪,不知是不是包青天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