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完飯,李曉言一家人就圍坐在一起商量生計問題。
李長青雖然看上去不着調,從來不肯像其他男人一樣靜下心來專研一門吃飯技能,喜歡到處溜達鬼混光陰,但在那些鬼混中,卻意外拓寬了眼界,增長了見聞,知道了許多别的行業行情。
吳貴芬性格堅韌強勢,好像狂風暴雨也折不斷,但她這些年一門心思做缫絲女工,知道怎麼靈巧快速的從蠶繭裡抽出絲來,也知道怎麼将一分錢掰成八瓣花,維持這個家的運轉,卻對她那一畝三分地以外的事所知甚少,心裡免不了七上八下響鼓重錘。
那天擲地有聲說絕不回去的是她,今天每隔幾分鐘打一次退堂鼓的也是她。
李長青:“賣酒賺不了多少錢,混我一個人的吃喝沒問題,但要混全家的生計就算了,真要賺錢隻能去勾兌假酒,但那是犯法要坐牢的,還是走正路來的踏實。”
吳貴芬趕緊點頭:“對對,哪怕賺的少每天吃糠都沒關系,咱不能走歪路。”
李長青思索一下:“開飯館投資太大,要租鋪子,要買鍋碗瓢盆桌椅闆凳,恐怕我們把所有錢砸進去都不夠,而且我們做的飯也不怎麼好。”
這一點李曉言倒是很有共鳴,他們一家三口好像在做飯上面都天生少根筋,也吃的糙,餓不死就行。
吳貴芬犯了難,愁眉緊鎖,好像哪兒都沒有路。
“賣菜呢?”她怯怯的問道。
李長青當即否定:“附近那麼多有地的農民天天大清早三四點就來賣菜,你在附近又沒地,回家種好再送來的話油費也攤多了,能跟誰競争?”
“總之,要想一個本錢小,又能長久的。”
三人沉默了下來,李長青腦子飛轉,把這幾年他見過的行業都過了一遍,一個個做篩選,最後突然想到了一個場景——那是一個老頭載着一筐桃,有許多趕車的人買來解渴,他那天也買了兩個來解渴,然後多留了一會兒,隻是短短一個多小時,那框桃就賣完了,老頭哼着曲兒慢悠悠回山上了。
“啪”的一聲響,李長青興奮的拍了一下大腿:“我想到了,我們就賣水果。”
吳貴芬怔愣了一下,在她的觀念裡,她不明白人為什麼要吃水果,那個年代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她自己絕不會花錢買這些看上去毫無用處的東西,因此她也理所當然的認為别人都和她一樣,絕不會做這種把錢燒出去的傻事。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是每個窮人都會有的根深蒂固的偏見,在吳貴芬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
“這能有幾個人買,大家都吃不起飯了,還有人買水果?”
李長青白了她一眼:“我說你頭發長見識短你還嘴犟,你以為你窮别人都窮?你摳别人都摳?我跟你分析一下,這附近不是有個三岔路口麼,還有那麼多大巴車在那裡停留等客,人流量大,總會有生意做,那麼多人裡面總有那麼一些是在别處撈到錢的,我們要賺的就是他們的錢。”
吳貴芬還是有點猶豫不決,李曉言想了幾秒鐘,望着她爸:“我看行,而且本錢不大,先少進點貨試試看。”
看着家裡的兩個人都拍闆了,吳貴芬被架上了梁山,不得不跟着瘋一回,她攥緊拳頭絞着褲子,咬牙說道:“好,那就先試試,你看大概要多少錢,我數給你。”
李長青:“我看桃賣的不錯,我去山上收一下桃,市價一塊一斤,我去先買個一百斤回來,再加上路費和吃喝,你就拿一百五十塊給我。”
吳貴芬站起身走回屋,從她一件破爛衣服的内兜裡拿出一串鑰匙,又從立櫃上面的角落裡摸出一個鏽迹斑駁的鐵桶,打開桶以後,從裡面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裡摸出一把小鑰匙,然後用這把小鑰匙去開一個藏在床底的木櫃……
就算是李長青在這個屋檐下和她共同生活了許多年,也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把錢藏在了哪裡。
吳貴芬把零零碎碎的一百五十塊交給李長青,然後對李曉言說:“你跟你爸一起去,别讓他喝酒,也别讓他賭錢。”
得嘞,還要派個監軍。
一心向錢看的李曉言同學樂得大跳起來:“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