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個雨夜我在盧家看到的無臉人應該就是劉榮生!”方舯終于說出一路上在腦子裡思考了很久的問題。
沈麒不回答,嚼着餅幹,沖着他高深莫測地笑。
“别吊我胃口,好好說話!”方舯有點急,伸手去搶他手裡的酒瓶。
沈麒側頭避開他的磨爪,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虧你也是個做科研工作的,别急着解迷題,自己也動動腦筋。”
“張紅玉肯定是和劉榮生一夥的,為了幹掉盧和平,他們自演自導了一出調包計,先殺了一個和劉榮生身材相似的人,然後守在半路逼瘋了喝醉酒回家的盧和平,讓盧和平不能正常出現在公衆場合,日後好取代他的身份。”
“不錯,大方向沒太偏離正軌。”沈麒連連點頭。
“劉榮生用别人的屍體替代了自己,又不能馬上取代盧和平的位置,隻能先躲進山裡,偶爾溜下山與張紅玉私會,怪不得盧和平的母親事後也老年癡呆了,應該是為了方便和張紅玉約會,劉榮生經常來盧家裝神弄鬼吧,活活把個老太太吓傻了。之後姓張的網紅主播還在山上撞到了他,被吓得半死。”
“很好很好,繼續說下去。”沈麒鼓掌兩下,以示褒獎。
“不過這兩個人也太極端了吧,為了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竟然殺了兩個人,不對不對,一共殺了三個人!張紅玉的耳環在那具女屍身上,所以她也是劉榮生的受害者,兩具屍體的身份都搞明白了嗎?盧和平估計也活不了,他的屍體找到了嗎?”
“别急,繼續往下推理啊。”沈麒興緻勃勃地看着他,滿臉都是“我瞧瞧你有多聰明”的期待。
“廢話,我又不是劉榮生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他的具體犯罪過程,他殺第一個男人應該是為了殺盧和平做準備,而那具女屍的出現,應該是劉榮生發現你在調察他,為了嫁禍給你才特意殺了她?”方舯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不錯過一絲微表情,覺得他即神秘,又高深,更可怕。
“哈哈。”沈麒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你倒是都能串情節的,平時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照你的意思,劉榮生神機妙算比諸葛亮都厲害,為了嫁禍給我,計劃得天衣無縫,他怎麼就知道我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女屍?還能找到身上的金耳環,然後再交給季保輝去調察,繼而引起派出所的注意?你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難道他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不是你讓我疏理一下線索嘛。”方舯讪讪地。
“你還記得我們去盧家的那個晚上,大門沒有鎖,我直接進了院子。”
“對,那天晚上張紅玉沒有關門,我事後想想,也覺得很奇怪。”
“不錯,在盧家經曆了瘋狂、鬧鬼以及我們上門騷擾的事情後,張紅玉那麼個膽小謹慎的弱女子居然會忘記在暴雨天鎖門?”
“她肯定在給人留門,大雨天行人稀少,是個私通的好時候。”方舯眼中一亮,“我還把那個準備進張紅玉房間的無臉人當成了你,所以,張紅玉要等的人是無臉人,無臉人就是劉榮生,可他是用什麼辦法把自己裝扮成那個樣子的?”想到雨夜中那張恐怖的臉,方舯心裡依然會升起股涼氣,雖然他不信世上真有鬼,可那一幕太驚悚可怕,每次想起都忍不住膽寒。
“這個不重要,咱們先說主線。”沈麒頓了頓,岔開話題。“雨夜發生的事情說明張紅玉确實和人私通,再仔細想想,家裡男人和老人都瘋了,膽子最小的女人卻毫發無傷,甚至在精神層面都沒有太多的焦慮,就已經很不正常了。尤其是我們闖進盧家之後,她不但不聲張不呼救不報警,還放出風聲準備帶着男人婆婆離開村子,隻有一種可能,秘密快藏不住了,她必須離開這裡。”
“那也未必,可能她就是累了怕了,想離開村子擺脫一切煩惱?”方舯有點不服氣。
“你沒看到過失去孩子的父母嗎?許多兒童被拐賣後,父母都不肯搬離原來的住址,一等就是幾十年,全是為了留個念想,等待孩子将來能回家。張紅玉的兒子才失蹤二個多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徹底放棄?”
“可她還是準備走了,咱們帶着民警沖進她家時,院子裡還放着收拾完的行李呢,我看她打定主意要和劉榮生出去重開始新生活吧?”方舯嘴硬,“或者說,她不得不離開,因為屋裡藏的那個人在逼她,而她已經被劉榮生完全控制住,隻好乖乖聽話。”
“你也太小看張紅玉了,雖然她看起來弱不禁風,其實自私自利,依我看,倒是劉榮生被她吃得死死的。再說,這兩人真想在一起,為什麼不在當初感情最熱的時候遠走高飛,非要等到兩人都結婚後再動手。季保輝也說過,盧和平變成酒鬼也是在孩子失蹤之後的事,之前他很疼愛老婆,工作好,又添了寶貝兒子,家裡的日子過得挺紅火,明顯比跟着劉榮生強多了。你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觸發了她的犯罪動機,決心破壞眼前的小康生活,甚至抛棄兒子和劉榮生亡命天涯呢?”
“我哪知道啊。”方舯沒好氣地說,“可能就是劉榮生日子過得不舒服,連孩子都沒有,所以嫉妒盧和平,逼着張紅玉就範!要不是你提醒我她院子裡有兩種尺寸的男襪,我也不願意相信她會偷人。”
“說到襪子,今天進院子時,我特地看了一眼院子裡挂着的襪子,衣架上隻剩下一種尺寸的男襪了,就是那雙尺寸偏小,有大logo的款式,想來盧和平身材應該比劉榮生高,腳更大,明顯沒他趕時髦。”沈麒笑嘻嘻地補充。
“頂多隻是說明她身邊隻剩下了一個男人,就憑這個你能斷定房間裡的人是劉榮生?也許盧和平雖然比劉榮生長得高大,腳的尺寸卻偏小呢?”
“還記得去劉家吊唁時看到的劉榮生屍體嗎?那具屍體被吃得隻剩下骨頭,臉上更是砸得稀爛,面目全非,兩隻手隻有殘掌,你見過愛啃手指頭的野獸嗎?當時,我就懷疑有人要刻意隐瞞死者的身份。”沈麒眯起眼,一字一字地說,“我始終覺得,死人的世界比活人更隐匿,更複雜,更具欺騙性!”
“好了好了,算你眼睛毒。”方舯覺得他是話裡有話,卻又不知所雲,于是大大地灌了自己一口酒,“我雖然沒你仔細,也不是吃閑飯的,在派出所裡,要不是我和你一唱一和,假裝把‘紅薯坑’的事情暴露出來,推動警方逼着你‘交待罪行’,光靠襪子和推理,鬼都不會相信你吧。”
“确實,你也幫了不小的忙,時間差不多了,咱們揭迷底吧。”沈麒看了看方舯手上隻剩下三分之一的酒,微微一笑,開始滿足他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