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一場雨下過,天氣忽然轉涼,早上起來都得添件衣服才能出門。顧家新房修的好,也最能避寒,江雲裹在新被子裡沉沉睡了一夜,雞叫的時候也跟着醒了。
顧承武還睡着,江雲也隻敢在男人睡着的時候盯着人看,顧承武睡覺很安分,不打呼噜也不亂動,平時淩厲的五官阖眼後柔和許多,叫人沒那麼害怕了。
江雲隻看了一眼就匆匆轉過頭,哪有雙兒姑娘盯着男人看個不停的,若叫人知道了是羞死人的。
秋天晝短夜長,起了床天還沒亮。江雲仍然穿着夏天的單衣,出門的時候打了個哆嗦,坐在竈前燒火才暖和許多。
鍋裡煮了黃米粥,上次烙的餅還剩五張,正好全熱了。顧承武食量大,一個人就能吃三張。做完飯也有事幹,後院的雞鴨鵝叫聲此起彼伏,也到了喂食的時候。
家務活幹的井井有條,張翠蘭起床一看,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直到看到江雲身上單薄的衣服,她才想起正事。
“雲哥兒你進來,幹娘有東西要給你。”
江雲剛喂完大黑,自從上次勸顧承武留下大黑後,大黑都願意搖尾巴讓他摸了。
聽見張翠蘭叫,江雲趕緊放下手中的飯瓢跟上去。
張翠蘭點了油燈,從櫃子裡取出三套嶄新的衣服,就是上次在布莊買的布做的。顔色雅緻清秀,正适合年輕小哥兒穿。
江雲愣住,這麼好看的衣服,真是給自己的?
見人猶豫着不敢碰,張翠蘭笑着催他:“快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娘再給改改。”
話音剛落,江雲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謝……謝謝娘。”他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穿新衣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江墨穿厭煩了的,已經洗的發白。
新衣服好看,料子也軟和,摸上去比尋常的麻布還要好很多。
張翠蘭默默看着江雲,自然也知道江雲偷偷紅了眼眶,心裡歎口氣,都是被後娘糟蹋了的好孩子。
鄉下人買不起鏡子,平時能對着水缸照個模糊樣子就算好了。江雲換了新衣,不知道自己穿上這身衣服的模樣。
張翠蘭卻是眼前一亮,拉着江雲的手轉了一圈打量,啧啧道:“果然老話說的沒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你換了這身,比那鎮上的小哥兒好看不少。”
江雲的親娘當年也是出了名的好看,他繼承了娘的模樣,隻是這幾年在劉桂花手下磋磨,吃不飽穿不暖才顯得灰撲撲的。
“如何?”
“好看,也……也合身,很舒服。”畢竟是隻有十六、七歲的小哥兒,骨子裡還是喜歡穿衣打扮的,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衣裳的好。
“合身就好,那舊的咱就不穿了,剪了下來做幾雙鞋。等咱将來賺了錢,再多的衣服也有。”把兒夫郎打扮的光鮮,張翠蘭也有成就感,以後娘倆出去叫别人看見了,那也是顧家的門面。
不再穿别人不要的衣服,江雲身上仿佛卸掉一層枷鎖,連幹活時都是輕快的。
天微亮,顧承武才睜開眼,身旁是冰涼的。他私心的想,若能賺更多的錢,将來請個下人婆子最好,江雲不用那麼早起,能多在床上睡會兒。
剛踏進竈房,顧承武便愣住。眼前的小夫郎煥然一新,新衣服襯的人雪白靈動,連眉眼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小聲說話時的乖巧模樣更是直接撞進顧承武心裡。
江雲被顧承武看的不好意思,捏了捏衣角道:“你……你醒了,我給你倒水盥洗。”
“很好看,”顧承武趁着小夫郎倒熱水的時候湊上去,在耳邊低聲道,人好看,衣服也好看。
江雲臉頰灼熱,被男人誇和被别人誇是不一樣的。他羞怯的都不敢擡頭看顧承武,倒完水便匆匆跑開。
顧承武卻是一笑,像是抓住了逗弄夫郎的小訣竅,比在山上打了獵物還開心。
一家人坐在堂屋吃早飯,張翠蘭瞧了眼外面道:“今兒正好武小子休假,趁着第一場秋雨,咱上山把菌子撿了。我昨天還約了幾個嬸子一起,都去轉轉。”
顧承武沒意見,山上他常去,也熟悉。
江雲吃完最後一口,看了看張翠蘭,小心試探道:“我能不能……叫上玉哥兒一起。”他在村裡沒什麼朋友,柳玉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自然可以,這有什麼。你隻管去,碗就娘來洗。”
江雲眼裡浮動雀躍,不經意間目光和顧承武對上,也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
顧承武捏筷子的手一緊,江雲的笑反倒讓他拘謹起來,心裡卻浸了蜜一樣。他往江雲碗裡放了半張餅子,道:“上山會餓,多吃些。”
江雲點點頭,吃着餅也覺得是山珍海味。
張翠蘭笑而不語,兩夫夫的小動作都被她看在眼裡。原先以為顧承武這性子很難和夫郎說到一塊兒,現在看來,倒比别的男人都疼夫郎。
青苗村背後是連綿的山脈,村子裡的人都依靠這片大山生存,顧承武比誰都更熟悉這裡,打獵的時候連山脈深處都進去過。
這次上山除了陪雲哥兒和張翠蘭撿菌子,他自己也帶了弓箭彈弓,若碰上獵物也能打一兩隻。
“山林深處莫去,若碰上野獸很危險。”顧承武走在江雲旁邊,提醒他。
野獸無疑是讓人害怕的,更别說江雲這種柔弱的小哥兒,他想想就怕,臉色也白了幾分,趕緊道:“不……不去,就在外面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