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貨王兆興找對了人,進的是全是上等的真絲睡衣,質地光滑,光澤柔軟,這種絲織品尤其受外國人的青睐,也是當前創外彙的大宗商品。
嘉陵這幾年開了不少小剿絲廠,因名氣沒出去,價格不高,鄭軍已經談好了出口到國外的合同,隻等着轉給王兆興,就能大賺一筆。
五六個工人正在大包大包的往貨車上裝。
“老闆,我都點過了,不少,這是最後一趟。”周應川說。
“行,你看着,我放心,晚上你跟老劉輪換着開吧,咱還得趕回去,外國佬就是按合同辦事,我們争取明天就發出去,不要遲。”
周應川說知道。
他們是昨天晚上才趕到的嘉陵,因着最近下雨下的厲害,鎮子裡的路成了黃湯泥水,光去廠子拉貨的路上,車都叫颠的熄火兩回,王兆興算是知道了,要麼怎麼嘉陵的貨便宜,敢情這破路真特麼是讓人不敢再來第二次。
“這是讓工人幹啥?”
王兆興點了根兒煙,看着幾個工人還在裝滿貨的貨車上頭忙活。
“蓋遮雨布,看樣子怕是晚上還要下雨。”
“還是你仔細,這布多少錢,咱出。”
車是借的,就一個架子,王兆興也不是個小氣的人,掏出錢包。
“不用,我給裝貨師傅買了盒煙,他幫我們找的,這東西不值錢,就是現買得去鎮子上,一來一回的費時間。”
“行,你搞定就行…你說我去年來培江的時候,怎麼就沒把你小子抓過來。”
王兆興開了句玩笑,他現在看周應川是越看越滿意,不光辦事穩,腦子還活,他甚至想着,要是他去年剛來培江的時候身邊就有這麼個得力幹将,也不至于讓人坑着下了這麼大一個套。
不過如今後悔也沒有,都得朝前看。
“你老哥我這次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壓上了,說實話,虧得你發現廠子裡的财報有問題,不然這個坑得栽我至少幾年緩不過來…”
“想想我就惱…媽的,兜這麼大一圈,他們不就是想讓老子一輩子在培江翻不過身嗎!老子還就他媽不信了,我不僅要翻,還得翻的漂亮!”
王兆興的眼神也透着幾分狠色:“還好有你幫我謀劃,先按住了何文和廠裡那幾個吃裡扒外的老東西,放心…哥不會虧待你,回去哥就給你漲工資!發獎金,發四位數的獎金!”
“謝謝王老闆。”周應川微微笑。
“謝什麼,以後就叫哥!”
王兆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知道這小子就這性子,話不多,他也讀過三國,軍師嘛,都這個性。
“你小子,以後你要是娶了媳婦,那跟你吵架可要憋死了…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不怕,回頭我讓你嫂子給你介紹個好的…”
兩個人聊着天,貨也裝的差不多了,王兆興付了尾款,整整一袋子沉甸甸的現金,足有三十多萬,當然,這批貨賣好了,按照現在的行情,能給他帶來的利潤也絕不止這個數。
這回來嘉陵,王兆興是做着打翻身仗的準備來的,進的貨不少,裝滿了一輛貨車,周應川最後清點完數,他們就返程了。
天色已經暗下去了,雨還不小,雨刷剛刷過,就又模糊了,王兆興在副駕上,也不敢睡。
雨天,車速不敢開的太快,坑坑窪窪的土路颠的人心肝肺都要嘔出來,又得擔心陷輪子熄火,一行人提心吊膽的,前半程是周應川在開,劉師傅在後頭休息,後半程敢夜路,就讓經驗更豐富的劉師傅開。
換到劉師傅開的時候已經入夜了,快進了省道的收費站,王兆川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放下來點。
“行,應川,後半夜你休息會兒吧,讓老劉開,這他媽鬼天氣,到了培江天都亮了…”
王兆興罵了一聲,周應川應聲,就去後面休息了,這年頭偏僻的小地方也沒個交警,好多司機為了多賺,輪換人開是常事。
老劉接過方向盤,也有點發怵,心裡歎,這是要奔着半宿開去了。
快上省道的時候,荒郊野嶺黑漆漆的,他看見前頭有幾個人,披着雨衣揮着旗,讓老劉靠邊停,王兆興正睡的沉,擡了擡眼皮。
“咋了這是?”
“老闆,他們說前頭政府修路,走不了了,得繞道,走曲河方向的,多一百公裡…”
“這破路早該修了,這麼颠誰願意來,那就繞吧…”
老劉聽了,就跟着下頭指揮的人上了右邊一條偏僻的小岔路口。
後頭,周應川合着眼,等他們回到培江怎麼也得夜裡淩晨了,他答應了許塘今晚會回去,他知道許塘一定會等他的。
周應川屬于短睡的人,他隻是眯了一會兒,突然地,就聽見王兆興急地翻過來喊他:“應川!壞了!咱他媽的走錯路,上當了!”
往外頭一瞧,偏僻的鄉道,不知道打哪兒圍上來兩輛拖拉機,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上頭坐着十來個的青年壯漢,他們打着手電,舉着鐵鍬鐵錘的家夥什兒,一窩蜂從車上下來圍上他們的車。
“我們村裡的路都他媽讓你們這些外地的大車輪子壓壞了的,要想過,得先賠給我們修路錢!”
王兆興真是想罵娘了,瞧他們都是本地的,這不就是趁火打劫嗎,但耐不住對方人多勢衆,這麼個荒郊野外,真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成,我也是做生意的,你們要多少錢,我給。”
為首的男人和身後的兄弟看了一眼。
“五千!”
“五千!你們他媽怎麼不去…”
他話沒說完,周應川眼神一動,一把撈過王兆興往左邊躲,隻聽見耳邊“當啷”一聲!王兆興那側的車窗玻璃叫人一錘頭砸爆了,爆裂的玻璃渣迸濺,嘩啦啦的濺了車内一行人滿頭滿臉。
“你、你們…你們這是搶劫!是犯法!”
王兆興一下子也讓吓着了,他雖說是個生意人,但自小在長海,哪裡見過這麼粗暴的明搶!
“我他媽管你法不法的,法在這兒就管不了我們!沒錢是吧,兄弟們,去劃了他們的貨!”
十幾個漢子借着那輛四輪拖拉機翻上了貨車,熟練地掏出剪刀,對着遮雨布就開始劃。
老劉經常跑貨,見着這場面就知道怎麼回事!
“老老老老闆…!他們肯定就是附近的村痞路霸!我聽我兄弟說過,現在北邊也有,要是不交錢,他們就不會放人,還有把人都打瘸了的,老闆…要不咱們還是交錢吧…”
“他媽的要不是你剛才拐到這兒,咱們能被他們打劫?!’
周應川說:“老闆,咱們車上進的貨不能淋,那些真絲要是全淋濕了,我們就損失大了。”
可不是!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王兆興,真絲哪能淋雨?他狠狠啐了一口,掏出藏在座椅底下的皮包。
“停手!停手!你們誰是說話的,不就五千麼,我給!!”
王兆興掏出一疊錢搡在男人胸前,男人吐了口唾沫,數了數,滿意了,貨車上那些男人也就散了。
本來以為破财消災,誰知道也就開了兩百米不到,又圍上了兩輛拖拉機。
“大車一律交錢!”
“你們他媽的還有沒有王法,我前頭已經交了!”
“前頭跟我們又不是一塊兒的!别廢話!快點交,不交别想走,看你們是外地的,少要點,過一輛車一萬塊錢,就放你們走!”
“操他媽的——”
王兆興是徹底惱了,可偏偏這附近荒的連半個雞毛都沒有,他們完全就是砧闆上待宰的羔羊!
眼見着這幫人地痞流氓将路圍堵的開不了半步,王兆興咬死了牙,掏了,他這次來就帶了兩萬塊錢活錢,早知道剛才還不如買成貨!
交完第二次過路費,車又往前開,然而還沒再開兩百米。
隻看到前頭的手電,聽見突突的拖拉機馬達聲兒,王兆興都他媽要瘋了,他手裡是最後五千塊錢了,誰知道對面獅子大張口,一張口就是兩萬!!
王兆興後槽牙要咬碎了。
“操他媽的!你們把人當猴耍是不是?!還兩萬,一幫子鄉下刁民,你們他媽的…”
那邊仗着人多,什麼也不怕,聽見王兆興不客氣,抄起家夥就要砸車,周應川攔住了王兆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