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特爾不知道唐州現在内心究竟都在想些什麼,但是對于唐州的熟悉卻能夠讓她意識到,唐州現在的心情或許正處于某種微妙的情況當中。
他像是在畏懼着什麼,又像是在期待着什麼,這樣的情緒将他左右拉扯着。
索爾特爾已經很習慣唐州有時候會陷入這樣的、他無法理解的某種思考裡。所以他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樣張開羽翼,将唐州攏入了這一片自己所營造的、狹小的空間裡面。
隻要在羽翼的庇佑當中,那麼就是絕對安全的。即便唐州再怎麼樣的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都沒有關系,因為不可能有誰突破掉索爾特爾的封鎖來傷害到他。
然而今時間終歸不同于往日。索爾特爾近乎是迷惑的看到,在他的羽翼所合攏的那一刹那,原本還在思考着什麼的唐州整個人都像是被吓到了的貓那樣警惕了起來,并不存在的尾巴也仿佛在一瞬間的立直豎起,是被驚吓到了的模樣。
“怎麼了,阿德萊斯?”索爾特爾試圖安撫他,“很安全的,什麼都沒有,我在這裡。”
唐州看向索爾特爾的眼神有些難以言喻。
“聽我說,索爾特爾。”唐州看着他的臉,終究還是洩了氣,沒有繼續去和索爾特爾計較這些有的沒的,隻是道,“你的記憶發生了錯亂。”
“現在已經不是創世紀3742年,而是魔神紀1693年。”
“是你記憶當中的時間再往後推……一萬五千年。”
“……”索爾特爾的眼瞳微微睜大,顯的他金黃色的眼眸當中,那一枚尖尖豎着的瞳仁越發的逼成了一條線。配合着他黑色的鞏膜,呈現出了一種别樣的、有如即将從高處一躍而下展開狩獵的掠食者的兇猛感。
他翅膀上那些原本隐在羽毛之間的赤紅色的肉眼全部都在一瞬間睜開來,所有的視線都盡數落在了唐州的身上,如同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這一刻,盡管他本身并沒有那樣的意思在裡面,但是從他的身上依舊有某種可怕的氣勢蔓延了出來。
窗外所正對着的那一片海開始顫動了起來,就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所牽引,于是掀起了萬丈的高台。它們先是朝後退去,随後又很快的重新漫湧了上來,像是一台老式的抽水機,并且在不斷的重複這樣的過程。
而肉眼可見的,那些漫湧的潮汐的規模一次比一次更加的盛大,如果再任由這樣的過程重複幾次的話,或許它們就将掀起一場可怕的海嘯,洶湧着将一切都吞噬。
唐州面上少有的露出了些氣急敗壞的神色來:“停下來,索爾特爾!”
“你想要讓我們在這裡的事情被所有的魔神都察覺到嗎?!”
索爾特爾面上的表情都像是空白了一瞬,他的眼睑翻合了幾下——就像是所有的蛇類都能夠做到的那樣,以白色的翦膜覆蓋了眼球,看上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但是當他再睜開眼睛,那一雙黃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來了唐州的身影。
于是他身周原本可怖的氣勢都變的平和了,如同得到了很好的安撫。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原本将要掀起數米高的水牆的潮汐也安然的退去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過他的确是從那種驟然得知了了不得消息而心神激蕩的狀态當中給恢複了過來,很快的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隻是眼底仍舊寫了些茫然。
隻不過,對于自己弄不懂的、無法理解的事情,索爾特爾向來都擁有能夠一鍵解決的辦法。
他向着唐州投去了信賴的、有如狗狗一般純然無辜的視線。
唐州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不敢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隻要聽阿德萊斯的話就可以了吧。”生着四隻羽翼與長長的蛇尾,隻看外表神聖而又凜然、卻又在其中夾雜着某種令人隻是望上一眼都會生畏的非人感的魔神,以近乎“歡快”和過于“開朗”了的語氣,這樣宣布了自己對于這件突然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決定。
“阿德萊斯總會有辦法的。”
唐州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
他原本應該堅決的拒絕掉索爾特爾,并且向對方闡明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撕裂,并非對方記憶當中的、一起遊覽整個宙海的那樣親密的摯友。
然而面對着索爾特爾所投來的充滿信賴的、親近的目光,唐州發現要說出拒絕的話語居然也變成了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他的嘴唇動了動。
“……好吧,交給我。”
他終究沒有辦法拒絕那一雙看向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