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存在過,則必然會留下痕迹——這一條對于整個世界上的任何生物而言都是成立的,即便是魔神也無法從其中例外。
如果說魔神經過之後,所殘留下來的力量的痕迹與殘穢就像是寬廣遼闊的海洋一般無邊無際的話;那麼有幸從他們的力量與權柄當中分得了部分的神眷者,在使用了力量之後所留下來的殘穢,對比起來便有如煙霧一樣缥缈。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是非常輕易的就能夠被注意到的存在。
有經驗的神眷者會在使用完力量之後,掃除掉自己的力量殘穢,以免被其他的神眷者發現,這幾乎是神眷者當中約定俗成的規矩和處理方式。
而像是眼下,唐州所能夠看到的這樣——幾乎整間室内都殘餘滿了力量的殘穢的情況,要麼是對方股偶遇的張揚和放肆,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發現和順着找上門來,要麼就是……
這是一個完全的新手,不但不知道在使用過力量之後是會留下痕迹的,甚至可能都沒有經受過對于力量應該如何使用的系統的教導,所以才會連收拾打掃一下現場都不知道,任憑魔神殘穢遺留的到處都是。
“您已經看出來了一些什麼嗎?”執法隊長已經領悟了他的話外之意,當即就面露激動之色;而不僅僅是他,其他的那些守衛在這裡的執法者們也都豎起了耳朵,朝着這邊明裡暗裡的投來了目光。
如果并非阿斯特萊娅星球上的本地人的話,其實是很難能夠理解他們對于幾年一次的祭典的看重的。
對于這些土著居民們來說,這便是幾年當中最重要的事情。從上一次的祭典結束的時候開始便要悉心準備,直到下一次的祭典開始為止,都将全神貫注的把精力投入到這當中。
而作為将會獻上祭舞的“海之女”的失蹤,就意味着祭典沒有辦法順利完成——這是所有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阿斯特萊娅星球上的人所無法接受的一點。
他們近乎瘋魔的要去完成祭典,幾乎要讓人聯想到在更加上古的、那些民智未開的蒙昧的時代當中,人類似乎也曾有過像是這樣恭敬的匍匐在祭壇之前,向神明獻上祭品以祈求願景成真的時候。
無論付出任何的犧牲與代價,祭典都必須被完成。
“下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還是去申請一點相關的探測道具吧。”黑發的青年用那一雙銀白色的眼瞳淡淡的掃視了他們一眼,“神眷者的數量雖然稀少,但也沒有稀少到那樣的程度。”
話說到這裡已經夠了,能夠成為執法者的,不說有多麼的聰慧吧,但至少絕對不可能是蠢人。
唐州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幾乎已經是在明示,和奧莉薇娅的失蹤擁有着不可或缺的關系的嫌疑人,必然是一位神眷者了。
執法隊長面色凝重的同唐州表示,因為這件事情牽扯到了神眷者,已經不是能夠輕易的就被解決的一件事情,因此他們可能需要向上級彙報并且申請相關的援助,希望唐州能夠理解。
“我無所謂。”唐州對此表示,“随便你們怎麼安排吧。”
他原本也沒有指望過真的要依靠着跟随這些執法隊就能夠順利的将事件解決。
要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不會有誰比他這個曾經的“玩家”,現在的“NPC”要來的更為熟練和順手。
隻是執法隊長似乎并不滿足于僅僅隻得到這樣的答案。他站在唐州的面前,面上露出來了一些欲言又止的神色,仿佛有誰正架着一把刀橫抵在他的脖頸上,也不知究竟是要脅迫他閉嘴,還是要威逼他吐露和傳遞一些什麼信息。
不過,盡管他不敢開口訴說自己的來意,其實看他的目光頻頻的朝着旁邊的索爾特爾的身上移過去,其實唐州也大概知道執法隊長想要說的是什麼了。
“擔心索爾特爾的想法?放心,他會安靜的待着的。”
唐州在執法隊長震驚的目光當中,非常自然的、沒有絲毫的猶豫停頓亦或者是遲疑的,就替索爾特爾做出了決定,是非常不客氣的語氣和态度。
這樣對待那位擁有着非凡的力量、并且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非比尋常的威脅性的存在……真的是可以的嗎?
唐州的話說的輕輕松松,但是卻看得站在一邊的執法隊長心頭直跳。
這樣難道不會觸怒到那位存在嗎?執法隊長忍不住的在心頭這樣想。
他于是小心翼翼的去嘗試着朝着索爾特爾的方向窺探,結果卻發現,那位在他們剛剛登門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來了非比尋常的威脅性與攻擊性的、金茶色發的青年居然對此并沒有發表任何的看法。
或許是因為被注視着看的時間有些太久了,執法隊長隻見那位在他的心中擁有着過高的危險級的青年扭過頭,朝着他望了過來。
在和那一雙無論怎麼看,都與人類相去甚遠、被漆黑的鞏膜所包裹起來的暗金色的眼瞳對視的那一刻,執法隊長隻覺得自己的耳邊嗡鳴隆響,如同被從深暗的幽冥當中緩緩的探出頭來,立起龐大的身軀的、冰冷可怖的巨蛇所注視,從身體到靈魂都在忍不住的戰栗和顫抖。
他試圖張嘴說話,但事實是他甚至連聲音都難以發出來;豆大的汗珠沿着額頭和後腦勺滾落,無需伸手去确認,執法隊長也知道,自己的後背絕對已經濕了一片。
這是生命在面對遠超自己所能夠面對和理解的、過于強大的生物的時候,身體所會産生的最本能的反應。
就在執法隊長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溺死在這由恐懼所組成的漆黑的暗淵當中的時候,在他的耳邊傳來了”哒“、”哒“的,某人走路的聲音,驚破了這原本無聲無色無形的大恐怖。
平心而論,這其實是非常正常的腳步聲罷了,并沒有被刻意的用力和加重;但是,或許是在執法隊長的感知當中,周圍實在是太過于冷清和寂靜了,以至于就算是這樣的一點聲響也變的清晰可聞的程度。
那是唐州在室内因為來回的走動查看線索而發出的聲音,不大,但是已經足夠拯救執法隊長的性命。
執法隊長猛的從那種狀态當中被驚醒。他像是被一個噩夢給魇住了一樣,眼睛瞪的非常的大,幾乎要從他的眼眶當中直接凸出來;與此同時,他的胸腔也因為在不斷的進行着深呼吸而劇烈的起伏着,如同一台被拉滿了的風箱。
隻是他的眼睛當中所盈滿的卻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喜悅。
而這一刻,執法隊長也終于确認了一件事情:
不要去觀察,不要去傾聽,不要去注意。
即便對方并沒有特意的想要針對誰釋放出惡意,但是那也依舊是尋常人所不應該去面對的、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