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離開前對他說,到雲歌先找六皇子。實際上,施溪覺得雲歌就沒有安全的地方。聖人學府在衛國的地位那麼崇高,找他還要那麼偷偷摸摸,隻說明執政二十年,瑞王早就和聖人學府裡術士有了勾結。隻剩很小一部分頑固不化的術士,還在堅持正統,滿世界找他。
六皇子雖然資質平庸年紀小,與帝位無緣,但他也不是傻子啊。
施溪絕對不能以梁丘蓉東照明珠這一重“被上貢的美人”身份進雲歌。他想順利見到自己的瘋子娘,這一次得是一個天賦奇高、敬仰瑞王治國之道、想為之效命的陰陽家術士。
施溪還在發愁怎麼展現自己天賦奇高呢,結果第二天上午就有了機會。
神農院的人來了。
“梁丘小姐要一起出去嗎?”施溪推開客棧的門,剛好和對門的少女打了照面。青色衣裙的少女愣了愣,随後朝他發出同行的邀請。施溪對她還是有點印象的。因為昨天客棧就他們兩個落了單,這個少女一直想和他搭話,不過當時施溪心不在焉沒理她。
“好啊。”今天他的心情好了點。
在下樓的路上,他能察覺到這個青衣少女一直在悄悄打量自己。
施溪回看她,笑說:“苗小姐在看什麼呢?”
苗婉結結巴巴:“你、你記得我的名字?”
施溪點頭:“嗯,我記性挺好的。”
苗婉臉紅了紅,而後小聲說:“沒看什麼,就是覺得梁丘小姐生得真好看,東照明珠一詞果真名不虛傳。”
施溪說:“看來我挺出名啊。”
苗婉害羞扭捏道:“我來之前就聽說過你了,相信這裡大部分人都聽過你。”
施溪心想:哦,怪不得昨天那麼多人暗中打量他,還背着他竊竊私語,一邊說一邊笑。原來都知道他的事迹、把他當樂子看啊。
施溪下樓時,一群人正在讨論他,有男有女,他們衣着華麗,一看就是附屬強國貴族。所以對上施溪的視線,也沒有躲避,直勾勾看過來,姿态高傲。旁邊的人拉袖子低笑,“哎喲不要命了敢這麼看我們東照明珠”,“你不怕她師父來找你啊”。看的人不以為意回道,“這不是沒見過陰陽家弟子嗎,長長見識”。
說完一桌人沒憋住,笑得更大聲了。
一時間空氣裡都是快活的氣息,而施溪覺得好玩,所以也朝他們微笑。
那群人見到施溪的笑,怔住,随後覺得被冒犯,瞬間下了臉色。好在成元這個時候進來解了圍:“神農院的人過來了。”
“什麼!”
這群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眼中放光,喜出望外。
“神農院的長老來了嗎!”紛紛起身往外走,想看看傳說中神通廣大的二階術士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而施溪跟着他們一起見到了那位從趙國神農院來的二階術士。
方玉泉是來衛國給他師父收拾爛攤子,他經驗不足,所以趙國還派了個經驗豐富的農仆過來協助他,想要一天之内修複百裡山林,必須用到“生露”,“生露”一滴能育萬木。
“灑生露”聽起來簡單,實際上隻有二階的農家修士可以完成,因為不隻是讓生露輕飄飄落地,更是讓它們入土——入到地下深度幾千米,融入岩漿。再随着岩漿一起四散,反哺這一片土壤。
方玉泉灑完後,覺瓶裡的柳枝有點奇怪,問道:“窦叔,我怎麼感覺柳枝快死了啊。”農仆走過來看一眼,柳條果然焉焉的,他皺眉道:“你剛剛是怎麼操作的。”
方玉泉懵了:“啊?就那樣啊。用柳枝從淨瓶裡沾染生露,然後把它們灑在地上,我師父以前就那麼操作的。”
老者突然發問:“你灑的時候用了幾成力。”
方玉泉愣住:“我……”
老者咄咄逼人:“幾成力?”
“……”
其實方玉泉灑第一滴的時候失敗了,農家修煉的宗旨是萬物有靈,他和淨瓶裡的柳枝感應後,知道第一滴隻停在了地下一千多米的地方。
生露何其珍貴啊,浪費的這一滴把他吓得心驚膽戰。所以後面,方玉泉故意加大力度,沒想到灑完,用力過猛,發現手裡的柳枝折了。
窦叔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闖了禍,唾罵:“方玉泉!你就不能先問問我再做決定嗎!你這急性子的毛病到底要闖多少次禍才能改!”
方玉泉的手在抖,腿也在抖,眼眶通紅:“窦叔,你說,我師父這次會不會把我腿打折啊。”
窦叔沒好氣:“你師父能留你命就不錯了。”
方玉泉:“…………”
方玉泉還有一重身份是趙國右相幺子,為表歉意,這一次他的任務,除複原山脈外,還有代表趙國去雲歌跟衛國當面賠禮道歉。方玉泉傷心欲絕,進入客棧後,誰都不想理,抱着他淨瓶裡焉兮兮的柳條,直奔房間。剩下窦叔和衛國那位成元将軍寒暄客套。
很多人都在暗中大量這位趙國的二階術士,不少人悄悄紅了臉。
無他,方玉泉生得很好看,是那種嬌生慣養帶點脂粉氣的好看,唇紅齒白,眼睛很大,鼻子很翹,就是冷着臉的時候有點唬人。
方玉泉察覺到這群人的目光,心情郁悶想殺人。再這樣下去,方玉泉真要動手挖人眼時,有人出聲喊住了他。
“可以給我看看你懷裡的柳枝嗎?”嗓音溫柔動人。
方玉泉在樓梯前轉過身,對上角落裡一雙含笑烏黑的眸子。
那人坐在窗戶下裡,支着下巴望他,暗室光線明明滅滅,雪色衣袖落下露出玉河一般的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