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又眯了下眼:“跟人談合作前。小朋友,你也該有點誠意吧,我們現在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長老說的是。”施溪大大方方一笑,坐在九重宮門被陰影籠罩的角落裡,笑容如晖夜生花:“那重新介紹一下吧,我叫施溪,溪流的溪。”
施溪。窦老在心裡念過這個名字,搜刮遍記憶,确定自己沒有聽過這号人,但是不應該啊,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他的危險感甚至超過那些名動六州的天之驕子。
窦老心思百轉,最後說:“施溪是吧,我答應你。”
施溪莞爾:“合作愉快。”
方玉泉敏銳地聽出他的聲音變化,詫異:“等等,你是男的?”
施溪:“嗯。”
方玉泉表情一言難盡:“靠,你瘋了。你知不知道儒家‘天地君親師’啊,在衛國欺君是死罪,你這樣還敢進聖人學府?!”
“哎喲,不得了啊方玉泉。”窦老則是驚訝地看向方玉泉:“你小子居然還知道儒家‘天地君親師’,我還以為你六州曆史都學狗肚子裡了呢。”
方玉泉惱羞成怒:“窦叔,我也沒那麼不學無術吧!”
窦老哼笑:“怎麼沒有,你連雲歌的【九阙】都不知道。”
方玉泉不服:“【九阙】可是神器啊,窦叔你敢說你認識幾個神器嗎?”
窦老:“我确實不認識幾個神器,但【九阙】之所以成為雲歌的城門,背後有一段衛國著名的曆史。你在神農院,學六州曆史第一課就是五百年前的九阙政變。這都不知道,難道還不是不學無術嗎?”
方玉泉被怼得啞口無言。
窦老:“所以,你還是别擔心别人了,先操心操心自己吧。人家施溪可不像你那麼無知。”
方玉泉:“哦!”
窦老嗤笑。
提起九阙政變,他仰頭,眼眸望向着巍峨肅穆的宮門,神情收斂,也帶了些凝重畏意,沉沉開口說。
“衛國永安三十六年,六皇子衛泉、宰相浦子骞、儒聖張禮,夥同附屬國燕。在雲歌南宮門發生兵變。先是放箭殺死太子衛虹,再是六皇子生母燕姬深宮獻毒酒,逼迫衛帝交權。”
“當時聖人學府另四位儒聖,三位被誘外,雲歌城内隻剩一位儒聖,完全無力對抗壓城之勢。帝都飄搖,生死存亡之際,衛帝躲到陵墓禁地中,用身血祭出了神器【九阙】。”
“每一件神器在毀滅時,都會形成一個震天撼地的殺招。而【九阙】的殺招便是【社稷】。”
“衛帝以身殉國,震碎【九阙】,刹那間整個雲歌城變為陣眼,黑雲翻湧,九道城門拔地而起,大地崩析,吞沒了所有叛軍,同時萬箭齊發,誅盡反賊,包括好幾位四五階的術士。”
“衛國除了‘天地君親師’還有一句‘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所以才叫【九阙.社稷】吧。”
方玉泉聽完,緩緩瞪圓了眼,心驚膽戰,低頭看着腳下的土地。
雲歌城的磚鋪得很整齊,但這片土地飽飲鮮血,新嫩的花朵自縫隙裡生長,也好似籠罩着抹不去的沉郁绯色。
方玉泉不由瘆得慌:“窦叔,我現在不光頭暈,我還腳冷。”窦老翻白眼:“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施溪其實也知道這段曆史,主要是因為神器【九阙】太出名。
神器榜大概是是天底下所有高階術士所關注的東西了。
排名前十的神器,神秘強大,缥缈難尋,甚至很多連名字都隻存在傳說裡,不為人知。天下排行十三的神器【九阙】,是現在已知的排行最高的。
雖然【九阙】已毀,但餘威還在。神器的殺招,如果不是瀕臨死境迫不得已,不會有人用。畢竟殺招隻能用一次,還是以摧毀神器為代價。
施溪想到了【千金】,排行第十的墨家神器【千金】。
它深埋地底,當初是南诏密林控制整個千金樓的機械軸心。
而【千金】的殺招其實他也知道——【千金.千機萬變】。
當初為了逃離陰陽家,他差一點就要玉石俱焚了。那一晚千金都已經在他手裡半殘,萬幸沒有毀到最後一步……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
窦老數落方玉泉說:“叫你讀書,你去睡覺!”
方玉泉忍着頭暈目眩,再一次擡頭看這九重宮門,不由自主起了深深畏懼。
“窦叔,那我們的神樹也是神器嗎?”
“……”窦老真想把這臭小子的嘴縫上,沒看到還有外人在場嗎,“閉嘴!”
施溪知道窦老在防自己,于是他貼心地笑笑,裝聾作啞。
趙國神農院有兩棵神樹,一名【椿】,一名【扶桑】,是趙國的國之命脈,也是農家的大地之源。
下午,成元走了過來。
“入城手續辦好了,你們先在驿站休息吧,山火的事情已經通知下去了。你們的國家很快會重新派使者過來的。”
不少附屬國貴族王女喜極而泣:“太好了。”
施溪在千金樓其實沒怎麼接觸過儒家,可他對儒家再熟悉不過了。
幼兒園就讀着《弟子規》長大,他現在還能背出“首孝悌,次謹信”。這個異世的儒家,又和現代他所學的曆史上的儒家,有所不同。衛國儒家的尊卑更森嚴,規矩更繁瑣,程序也更複雜。
一套入城的程序,哪怕是成元都弄了許久,等他們真的入城,已經是黃昏時分。
窦老和方玉泉直接跟着成元進宮,臨行前,施溪把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柳枝交還給方玉泉。
窦老看他一眼,沒說什麼,但施溪知道,他和窦老的合作應該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