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傻的吧?!”
看到這愚蠢的停下來讓怨魂咬的行為,其他玩家那叫一個無語和震驚,甚至忘記繼續絕望。
可他們預想中謝叙白被怨魂撕成碎片的畫面沒有出現。
一頭巨大的怨獸不知道從哪兒蹿了出來,張嘴冷冷一吼,前排的怨魂紛紛像老鼠見了貓,愣在原地。
所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時,高空中的陰魂都飄了下來。
這些随時都在張牙舞爪、發出高高在上的譏笑,仿佛不把所有人類放在眼裡的詭王侍從。
此時竟然相當乖順地落在地上,猙獰的面容消退,露出毛茸茸的可愛模樣,向青年微微俯首。
謝叙白朝許清然颔首示意,提着自制狗飯繼續往前走。
空氣仿佛凝固,整個詭王領域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玩家在極緻的震撼中,不約而同地扭動僵硬的腦袋,呆滞的目光朝青年追随而去。
……
從全景來看,巷子口堪稱一道奇景。
巷子内部被巨型氣浪掀了個底朝天,樓房倒塌,樹木連根拔起,無數建築物在高壓下化作灰白的齑粉,俨然成為一片荒涼狼藉的廢墟。
而巷子口居然還能完整地保留下來,路面幹幹淨淨,甚至連掉碎石、樹葉和草屑都沒有,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詭王對領域的掌控爐火純青。
衆多玩家看見詭王能精準地控制破壞範圍,灰心消極之餘,也不由産生一絲期頤:或許詭王還有殘存的理智?
他們猜對了,确實有。
但微乎其微。
早在玩家得到提示時,平安就已經被饑餓感折磨得雙眼昏花。
隻有餓過肚子的人才知道,當一個人餓到極限,那種強烈到想要不顧一切的渴望感,會直接化作炙熱洶湧的火海,将所有的理智吞噬殆盡。
當嚴嶽帶着一衆玩家出現,手裡端着盆誘人的血,一步步朝它靠近的時候。
平安在幹什麼呢?
它在直勾勾地盯着那青花瓷盆,看着濃稠的血液撞在盆壁上,激蕩出旖旎豔紅的血花,喉結滾動。
它在瘋狂地分泌口水,拼命合攏嘴巴,尖銳的犬齒刺入唇肉,才不至于讓自己露出野獸般醜陋貪婪的嘴臉。
它在壓抑興奮的喘息,壓抑滔天的食欲,冰冷的目光一路逡巡,順着嚴嶽端盆的手,依次割向男人緊緻的皮.肉、脆弱的咽喉和甘甜的心髒。
直到陰魂來報,讓平安知道青年正通過民宿的窗戶往巷子裡看,觀察它和玩家的動向。
那一瞬間,平安以為自己能馬上克制住貪食的欲望。
就像每一次很餓、很餓,想要不管不顧地去吃人,最後都在青年溫柔看來的笑眼中強行克制住那樣。
可是平安沒有。
它在那瞬間大腦一空,失去理智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徑直墜入饑餓感編織的幻覺。
在幻覺中,如履薄冰走過來的男人不再是嚴嶽,而是彎起眸眼無知無覺向它靠近的謝叙白。
平安壓抑喘息,吞咽口水,再也忍不住,撲上去咬開青年的脖子。
牙齒劃開喉管,血液淌入幹涸到冒煙的口腔。
它終于嘗到那味如甘霖的飼主血肉,繃緊的大腦神經一松,全身細胞都好像在發出舒服的喟歎,閉上眼睛近乎享受地品賞。
當真實的謝叙白提着自制狗飯步入巷子口的時候,平安幾乎很難再分清幻覺和現實。
沒有理智的它,和吃人的怪物沒什麼兩樣。
——我得吃點東西,能填飽肚子的東西。誰也不能阻止我。
嗅着空氣中誘人的血腥味,怪物貪婪地想。
它張開嘴,完全控制不住地朝地上的屍體咬過去,忽然聽見一陣很細微又很熟悉的腳步聲。
青年溫雅悅耳的嗓音傳來。
他喚它,平安。
煩。這是怪物的第一想法。
它已經餓得快要瘋掉了,為什麼還有人要在這個時候阻止它,難道不怕它殺了他嗎!
可青年面對它威脅的咆哮,即使被吹得步履有些不穩,臉上也沒有一點害怕。
怪物瞬間更煩了。它想把青年推出去,但人類的身體太脆弱,它怕爪子太尖,把人戳出一個洞。
就是遲疑的一小會兒,青年已經走到它的面前,将自制狗飯放下。
他笑着說:“這是我給你做的飯,費心弄了好久的,聞着香不香?”
饑腸辘辘的怪物聽不得“飯”字,再度發出惱怒的咆哮:香?你聞起來更香!我需要吃的是血,是肉,是你!不是那些垃圾東西!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類到底——
怪物突然卡住。
隻因它聞到了飯桶裡奇異的、萬分吸引它的香味,心裡猝然掀起驚濤駭浪,不敢置信地瞪着青年。
青年擡頭和它對視。
在那雙澄澈溫潤的眸眼注視下,仿佛一切陰暗血腥的心思都将無處遁形。
怪物忽然感到害怕,怕接下來可能聽到的指責,這種恐懼甚至蓋過饑餓感,讓它忍不住後撤。
不曾想,居然是青年先懊悔不已地道歉。
“對不起,我剛才應該直接下來找你。”
“對不起,這麼長時間都叫你餓肚子,我真不是個稱職的主人,一定不會再有下一次。不委屈了,啊。”
“平安,乖平安。”青年伸手,再次喚出它的名,溫言細語,那樣柔情。他彎起眼睛,虧欠感讓他看起來有些難過,每一個字都帶着讓人融化的熱意,“我好想現在就抱抱你。”
……
夜空血月高挂,觸目皆是殘垣斷壁。
巨獸屹立在廢墟之上,體格大得仿佛能夠遮天蔽日。走近的青年和它比起來,渺小得像是一顆砂礫。
一直以來,沒有玩家對謝叙白能夠制服詭王抱有奢望。
隻因他們事先查過這個NPC的面闆數值,是個名副其實的妙脆角,别說打詭王,對上怨魂都隻是加菜。
誰想到,此時此刻。
青年隻是伸出手,便讓狂暴的怪物閉上血盆大口,乖順地依偎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