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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看見這結果,隻覺不能接受。
她拿起還沒有使用的羅盤,掩飾身形禦劍去了浦水河邊;她捋着河道飛了兩圈,最後在某處停下。
她能确定就是這裡。
她配合特殊的法訣轉動了羅盤,轉了兩回,天盤一直顫,始終不得定數。
竟是與龜甲的結果相合。
換了事情再轉,沐寒看見結果更是目瞪口呆。
“我覺得它們兩個在消遣我。”
沐寒啞着嗓子道。
别說驚異,對着總共六次蔔算的結果,她現在連生氣都沒力氣了。
須沐宗的頭顱部分一直沒找到,她想找回來給兄長拼個囫囵身子,結果兩次燒龜甲,都顯示東西不在了。
等第三次,她将自己這個胞妹的心頭血拿來做占蔔的引子,占蔔未結束龜甲直接損壞,甚至還輕微地反噬了她。
這條河,她現在所停留的位置,應當就是須沐宗屍身被發現時的地方;她特意帶着羅盤來此處蔔算,得到的依舊是東西不存在、找不到方位的結果。
她要找的是須沐宗的頭骨,這東西丢在哪裡會找不到?這是讓人挫骨揚灰了嗎?
當年關于須沐宗的走失,鄉間有這樣一個說法流傳,說,可能是碰見綁票的或者拐子,被抓去了,轉頭發現抓的是個小童生,怕引來官府嚴查嚴辦,便幹脆滅口了。
頭顱被砍掉大概也是防止家人立刻認出來的招數,又或者是遵循了某地流傳的鬼怪說法,将枉死者頭砍掉,天靈蓋上釘釘子,與身體分埋,冤魂就出不來,也找不到仇人。
沐寒面對着這樣的結果,一是心頭憤怒,二是感覺大哥頭顱被毀着實不尋常,不似意外倒似複仇。
——但他身體卻又好端端地被尋回來了。
她最後用羅盤去找了當年兇手的下落,結果卻是世間已無此人。
兇手已死。
她不認為在蜀薊國這種地方活動的人,會有本事騙過築基修士的占蔔。
哪怕這個築基修士,并沒有學過稍微高深一點的蔔術。
她感覺自己這一串占蔔,連起來看簡直像個笑話。
沐寒今日連續占蔔六次,從第一次起就是全力以赴,取了不少心頭血,還被反噬過一次,身上已經有些疲乏虛弱了。
但其實還能克服。
隻是這占蔔的結果讓人提不起精神,三分的損失便擴大到了七分,沐寒坐到河中的一塊露出水面的巨石上,弓着背,低着頭,一手撐着腦袋,說不上是在休息還是在平複心情。
可能兩者都有。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沐寒驟然挺直腰闆,跳了起來,一頭紮進神秀塔。
她身形出現在四層,手一招把那火苗上的東西全都取下來了;那些東西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兩年前九月的那天夜裡她殺掉的那個青白臉鬼修韓骐星的,無一例外。
她沒有給火苗提供額外的靈氣。
火苗是一邊燒鍛提煉這些東西中的材料,一邊緩慢地把部分相對不扛燒的分解成了靈氣增大火勢。
所以這個過程是十分緩慢的。
四階以下的差不多已經被煉幹淨了——因為沐寒的收取不及時,所以它們差不多全變成助長火勢的靈力來源了——四階以上的大多還保留着原貌,其中六階的拿出去恐怕還能正常使用。
她把那些材料法器全攏在身前,眼神落不到定處,呼吸急促,堪稱慌亂地翻着。
伯賞猜到了她在幹什麼,打斷道:“那裡面沒有東西是存了魂魄的!你扔它們進來的時候不是知道的嗎,這些東西裡沒有任何種類的魂魄。生魂死魂煉化魂都沒有。”
那儲物袋裡有的,和魂魄相關的,隻是一件被魂魄淬煉過的四階邪器。
韓骐星被幽泉谷的道玄真人清繳過“不該有的東西”,所以儲物袋裡的東西比較幹淨,那四階邪器也是他近幾年偷偷淬煉出來的,并非舊物,隻是沐寒不知道罷了。
沐寒也想起了那把四階的匕首,趕緊把它挑出來;這匕首表面的外層器紋,已經被火苗燒化了三分之一了。
她對着那把匕首,一時無措。
“蒼歌,”她覺得,從對她的提醒來看,伯賞應當是猜到她所想了,“我感覺我哥,是韓骐星殺的。”
她想起尚禮殿弟子對異幽宗部分修士的描述。
躲窮鄉僻壤去,殺幾個人就跑。
蜀薊國這種地方,離蓬煌中心幾十萬裡,整個國境内沒幾個修士,在修士眼裡,就是窮鄉僻壤了。
隻是這路程實在遠,也隻死了須沐宗一個人——至少當年她沒聽聞過還有别的人——故而這猜測看着十分勉強。
她兄長的死亡,看着和韓骐星沒可能扯上幹系。
然她殺掉韓骐星後,那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來得十分離奇。她已然認定韓骐星和自己有不為人知的過節,且還得是一方死亡才能了結的因果。
可她修煉以後的仇人着實找不出來幾個。
她曾死活找不出可能的答案,如今回到家鄉,她猛然意識到,殺害須沐宗的人,其實也能滿足這個條件。
隻是她早前從來沒把修煉前後的事情聯系在一起,所以忽略了。
——殺害須沐宗的人是她的仇人,但她認為那該是個凡人;韓骐星和她極可能有她不曾意識到的過節,但她沒想過這過節可能發生在她來到蓬煌之前。
雖說現在連在一起想,她依舊覺得這個猜想過于離奇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