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心中隐約有些不安,有種稍稍提前動手的沖動。但她又怕自己這邊快了一步,那陣法師若有所感覺,她便是害了另一路的人。
“這些烏雲,可有特殊的用處?”
該當是心中難以安定所緻,沐寒看那天空中風吹不散、随風翻滾的濃密重雲,總覺着其中隐沒着數不清的噬人魔怪。
“天地異相。東宋選的時間本就有利陰晦,加上東宋籌劃已久,種種布置縱然閑置也早成了氣候,殺機彌散,天地有所感,成了這千裡黑雲。”
伯賞說完,便有水滴零零星星地從空中掉下來,沐寒眼見它們從濃黑的雲霧中脫出,擡手虛指,指尖觸到那涼意,她便知道隻是尋常的雨水。
動手的時機也到了。
唯一與她預計不符的,就隻有這她不曾預測到的雨水。
沐寒再三确認過一切準備布置皆已妥當,深吸一口氣,将陣盤與邊境尚未喚醒的陣紋相勾連,手上又捏了引靈筆,拿五六階靈材煉制出的陣法墨水,給那陣紋又添上了幾筆。
這幾筆陣紋作用奇大,但以沐寒如今能力,它們的存在極端不穩定,随時可能崩解消散。
沐寒此行就是來搞破壞的,引爆陣盤、破壞陣法就是眨眼後就要做的事情,也無所謂它們能堅持多久。
沐寒不再去想那厚重低垂的不吉黑雲,抛空雜念,将陣盤激發。
靈力瘋狂從四面八方湧來,而陣盤之中積存的靈力也如火山噴發一般朝四方洶湧撲出,此間靈力彈指間便被引導推動到一個混亂到暴亂的地步。
靈力洪流奔湧,連鴉群一般兇惡不祥的黑雲,此時似乎都被攪動出了漩渦。
“這動靜遠比我想象的大。”沐寒喃喃道:“不過如此我便放心了——蒼歌,你看那頭,那一處銜接已經斷開了。”
從這一刻起,出入東宋邊境在這裡便已不是難處,
沐寒剛說完,喚出飛行所用的那把劍,正打算嘗試着從那銜接被破的豁口處撤離此處,伯賞忽然道:
“有兩個金丹在靠近。”
他的提醒來得十分突兀。
沐寒剛剛心中正是有些放松又有些喜悅的時候,猛地被人這麼提醒一句,她心頭腦中都空白了一瞬。
而伯賞所說的靠近,是已經靠得很近了。
沐寒僵滞的頭腦中剛轉出“是否要回塔中躲避”的考量,她眼前的世界便忽然換了銀白色。
亮銀色的光芒席卷天地,這一刻,什麼黑雲邪陣,什麼風聲雨水,統統都隐去了。
冰冷的殺機瞬息而至,卻在即将吞沒目标的前一刻,被厚重有如山嶽又纏綿徘徊好比潮汐的雄渾靈力,幹脆利落地拍了回去。
沐寒先覺自己渾身都被鎖定一般動彈不得,後勉力掙出一點點自由,想用了元白鶴那傳送符先躲開三四百裡——此時,她已然忘記了三四百裡的距離對金丹修士來說,是有多微不足道——便感覺自己似乎被人輕輕撥了一下。
那種被禁锢的感覺,一瞬間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變故卻不僅僅有這些。
雨變大了。
烏雲也并沒有散開。
那股撥動氣機封鎖的力量極輕地牽拉了沐寒一下,剛巧把沐寒帶到了附近新舊全部陣法交疊下的一處死角。
沐寒頓時明白,這是伯賞剛剛提到的,那兩個“正在靠近”的金丹。
而伯賞并未提前告知沐寒躲避的答案,也堪稱顯而易見。
這兩個人,有一個,或許是蓬煌中心的修士。
沐寒不知道幫助她的人是誰。
除了兩股突來的陌生靈力,她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隻是那第二道靈力給她的感覺,雖說陌生,卻也隐隐有一絲似曾相識。
“來者何人?”一個聲音越過層層黑暗,帶着嗡嗡的回聲在沐寒耳邊響了起來。
這個聲音裡面壓抑着滿滿的怒火與震驚,但又強撐着一種故作高深的體面。
色厲内荏。
沐寒想到了這樣的形容。
而他問的那個對象,隻會是将沐寒撥開的那人。
沐寒不夠格。
回應他的,是漫山遍野驟然亮起的無數靈力刻痕,以及那些靈力刻痕收縮聚集後,當空斬出的一道幽藍靈光。
靈光橫斬撕裂漫天黑雲,月光有氣無力地垂落下來,一聲慘叫過後,一道赤紅色遁光極速向西南方逃出。
出手的人攪散了周邊黑雲,并未追出。
他背對着沐寒所在的方向,看着那道遁光遠去,方冷聲道:
“藏鋒劍派姜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