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可算回來了!”侯夫人章氏聽得丫鬟禀報永平侯歸府,忙不疊來了青山院,小厮正在伺候永平侯更換身上厚重的銀色甲胄。
小半年不曾見,永平侯更加魁梧了,身材精壯,蓄着短須,目光炯炯有神,多年從戰場上積累下的氣勢,不怒自威,章氏都不敢久久和其對視。
章氏上前接過丫鬟手中的活,擰幹了熱帕子遞給他,“侯爺瘦了,可是外邊的飯菜不合胃口。”
永平侯披上外衣,接過巾帕洗了把臉,笑道:“無礙,在外巡防,風餐露宿,瘦了難免,家中可好?”
章氏颔首,溫聲說:“一切都好,侯爺無需挂念,已經讓人去傳膳了,侯爺先用膳吧。”
永平侯握住章氏的手拍了拍,“我常年在外,家裡辛苦你了,兆遠,把我給夫人買的镯子拿來。”
門口一名青年副将雙手捧來一個雕花錦盒,永平侯打開,裡面擺着一對深紫色的牡丹玉镯,章氏打小就從錦玉堆裡長大,看得出來這對玉镯不算名貴,但她還是感動的紅了眼眶,“謝侯爺,妾身很喜歡。”
镯子貴不貴重不要緊,要緊的是侯爺惦記着她,就是她作為當家主母的臉面。
丫鬟魚貫而入,端着一碟碟膳食,擺滿了桌子,永平侯瞧了眼,略皺了皺眉,但随即平和地說:“下次不必如此鋪張,随意吃點就是。”
章氏忙點頭,“是妾身擔憂侯爺在外邊吃不好,平常府裡不忘勤儉。”
永平侯便沒說什麼,坐下來用飯,章氏在一旁幫忙布菜,也算得上是琴瑟和諧。
可很快這樣的和睦便被打破了,趙姨娘聞訊趕來了。
永平侯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邊,甚至有時候一年也難回來一次,他一回來,府裡的女眷可不得擠破頭,生怕慢了一步。
趙姨娘梳着精緻的妝容,一颦一笑都風情萬種,姿色比章氏更為出衆,頗得侯爺的喜愛,生了二公子和五姑娘,是除開侯夫人育有最多子嗣的妾室。
“拜見侯爺,夫人!”趙姨娘行禮後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直往永平侯臉上瞧,勾人得緊。
“趙姨娘耳目倒靈。”章氏不喜她這副做派,卻也不能明着說。
趙姨娘嬌笑,“侯爺久未歸府,妾身與小二小五都惦記着。”
提到孩子,永平侯和悅了兩分,喝了口茶便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小二小五。”
章氏也不能攔着,隻能眼睜睜看着趙姨娘請走了永平侯。
回到世賢院,章氏的臉色便耷拉下來,“趙姨娘越發放肆了,前院是她能去的地方嗎?”
辛嬷嬷忙哄道:“夫人莫氣,侯爺晚上必定是要歇在咱們院子裡,也就是看在公子姑娘的面上去那邊略坐坐,您瞧瞧侯爺買的镯子,奴婢打聽了,侯爺隻給您買了,别人可沒有,可見侯爺心裡惦記着您。”
章氏看了眼玉镯,面色和緩了,将玉镯戴入腕間,“罷了,吩咐下去,晚上家宴,把孩子們都喊上,侯爺喜歡熱鬧。”
辛嬷嬷應着問:“北苑那位?”
章氏想起那人便覺厭煩,但樣子不得不做,“都喊上吧,免得侯爺問起。”
辛嬷嬷答應着:“是,奴婢明白。”
***
“四哥,走吧,時辰不早了。”聞姝想着四哥頭一次參加家宴,特意繞到北苑與四哥一道去。
聞翊本不想去,但永平侯的面子又不得不給,隻能起身前往。
“四哥,你的孝布要不要先摘下來?”聞姝躊躇着問,在府裡侯夫人才是他們的母親,而右臂戴孝布意味着母親去世,侯夫人看着恐怕不會高興。
聞翊側眸看了眼,他并不在意旁人,“不必。”
既然四哥這麼說,聞姝就不多管了,帶着他前往慶德院,這個院子空曠,場地大,每次家宴都是在這。
家宴座次是按院子排的,像趙姨娘身側坐的就是二公子、五姑娘還有她那個娘家侄子,而聞姝一直是單獨坐在末尾的,如今身旁坐了個四哥,也不算太孤單。
除開主桌,還有侯府的二房和四房,侯府雖分家了,但挨得近,老夫人還在世,兄弟關系也尚可,每次家宴,總要擺上好幾桌,熱鬧非凡。
永平侯扶着老夫人坐在首席,這場家宴正式開始。
家宴的主場是永平侯與侯夫人,聞姝一邊豎起耳朵聽人說話,一邊往肚子裡塞好吃的,這些佳肴她平常可吃不上。
“四哥,你吃這個竹筍,鮮嫩無比。”席上葷菜多,素菜少,不怎麼見四哥動筷子,聞姝把自己這邊的鮮炒玉筍夾了點給四哥。
聞翊心不在焉的吃着,不耐煩這樣觥籌交錯的場合,想回北苑了。
永平侯許久未歸,府裡的孩子們都想念得緊,可父親隻有一個,那就得看誰能讨得永平侯的歡心了,六姑娘聞妍憑借年歲小,賴在父親身側撒嬌,要永平侯給她剝雞蛋。
五姑娘聞婉瞧見坐不住了,也央着父親說要吃雞蛋,永平侯就剝了兩個。
一派父慈子孝的溫馨景象,連老夫人都笑了。
聞姝低着頭咬豬肘子,一邊想這肘子真香,一邊又想,父親剝的雞蛋會是什麼滋味呢?會比自己的剝的更好吃嗎?
正想着呢,一顆剝了殼白嫩嫩的雞蛋滾進了碗裡,聞姝驚訝地擡頭。
聞翊點了點下颌,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淨手上的雞蛋殼碎屑,“吃吧。”
小姑娘眼裡的渴望都要溢出來了,瞧着頗為可憐。
聞姝心口注入一股暖流,彎了彎唇,“謝四哥。”
她咬了一口雞蛋,滿足的眯起眼,真好吃。
家宴時聞姝沒和父親說上話,但沒想到次日永平侯竟來了善習堂,詢問夫子衆人的功課。
章夫子見着侯爺哪還有往日的淡然,惶恐起身答道:“諸位公子姑娘都天資聰穎,頗為好學,除了七姑娘略差些。”
夫子這句話簡直是将聞姝推至風口浪尖,弄得聞姝小臉霎時就白了,局促的起身,不知該解釋還是該請罪。
分明她已經進步了許多,聞姝咬着唇,有些委屈。
堂中諸人若有似無的視線轉過來看她,仿佛等着永平侯斥責她,好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