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朗氣清的空中遠遠的飄來了兩朵烏雲,越飄越近,幾乎像是壓在了衆人的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聞妍直勾勾的瞪着那枚銀色箭頭,大氣不敢出,吓得聲音都在抖,“你、你敢……”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誰也沒想到一個名不經傳的外室子,竟敢用箭指着侯府嫡女,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聞姝也受驚不小,心跳得一點都不比聞妍慢,她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勸四哥的,可她又覺得,此刻應該和四哥站在一處,即便事後要挨罰,也應該是兩人一起承受。
“聞翊!你瘋了是不是?你快給我放下箭,”聞琅氣的暴跳如雷,一個卑賤之人,竟敢在他面前說要殺他的妹妹,“你再不放下,我立刻去喊父親,把你攆出侯府!”
“道歉。”聞翊雙眸犀利,盯着聞妍的眼睛。
聞妍隻覺得好似被毒蛇攀上了身,冰涼的蛇信子吐在她脖頸。
壓城的烏雲終于也加入這場較量,飄起了細雨。
聞琅立刻吩咐,“來人,快去請侯爺過來。”
“那就看看是我的箭快,”聞翊松開兩根握住弓弦的手指,箭矢在弓弦上搖搖欲墜,他隻需要稍稍松手,這枚箭矢就會破風而出,“還是你走得快。”
坤靈弓力道之大,足以射穿聞妍的腦袋。
全場死寂,小厮更不敢動彈,生怕自己觸怒四公子殺了六姑娘,惹來殺身之禍。
細雨如銀針一般,冷冰冰的拍在聞妍的臉上,她的心跳已經在嗓子眼裡了,她動都不敢動一下,血液倒湧上頭,腦袋昏昏脹脹,渾身毫無知覺。
在聞翊那雙無情黑眸的注視下,聞妍心中的壓力到達頂峰,她到底也才九歲,還是被嬌慣着長大的,連委屈都沒受過,哪裡承受得住生死考驗。
聞妍忽然大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在她的崩潰中,雨下的愈發大了,迷蒙了衆人的眼。
聞翊手指一松,“咚”的一聲,箭矢擦過聞妍的耳畔,裹挾着風,射進了她身後的樹幹中。
聞妍從未覺得自己離死亡這樣近過。
她終于撐不住,手腳發軟癱倒在地,哭的涕泗橫流,仿佛死過一回了。
“聞翊,你這個瘋子!給我等着!”聞琅見妹妹受了此等委屈,放下狠話,連忙讓丫鬟婆子攙扶妹妹回世賢院找母親撐腰去了。
衆人見識到聞翊的瘋狂,誰也不敢惹他,都争先恐後的離開練武場,生怕成為下一個聞妍,沒一會,練武場就空了。
驟雨傾盆,打的樹葉嘩啦啦響,聞翊和聞姝躲進了看台的棚子下。
聞姝拿出幹淨的帕子擦了擦兩人身上的雨水,松了口氣說:“四哥,你吓死我了,我真怕你會殺了她。”
若是如此,侯夫人必是要四哥和她償命。
聞翊偏頭看她,雨水打濕了她的鬓發,貼在她臉上,憨态可掬,“那你怎麼不攔我?”
聞姝鼓了鼓腮幫子,實話實說:“我想來着,可是我更想站在四哥這邊。”
想勸聞翊是因為聞姝骨子裡就抱着謹慎退讓的性子,但所有人都站在聞翊的對立面,她不能讓為她出氣的聞翊,孤零零的一個人。
聞翊眸中忽然柔軟起來,擡手揉了揉聞姝的後腦,沒說什麼。
聞姝擠出笑,安慰着:“父親在府中,就算罰興許也不會罰太重,我陪着四哥挨罰,沒事。”
“罰不到哪去,别怕。”聞翊不想說這個,把坤靈弓遞給她,“拿着,給你了。”
“給我?”聞姝的手往下壓,幾乎要拿不住這把弓,“可我不會射箭呀。”
聞翊擰了下眉,忘了這把弓很重,又托了下,放到地上,“你想學嗎?”
聞姝伸手撫摸弓箭上精緻的花紋,“我可以學射箭嗎?”
永平侯身為武将,也隻讓公子們學武,沒讓姑娘家碰過,聞姝沒見過會武功的女子。
聞翊手撐着膝蓋,說:“沒什麼可不可以,想學就學,不想就罷。”
“四哥你教我嗎?”聞姝本就是個好學之人,學習新本領,于她而言是個巨大的誘惑。
聞翊颔首,“你想學就抽空教你。”
聞姝想了想點頭說:“好呀,可我現下連弓都拿不起,四哥你的箭術是誰教的?”
“武館的館主,”聞翊仰頭看着被雨打得嘩啦響的棚頂,“也算是我的師父。”
他原是世上最幸福的少年,有溫柔慈愛的母親,有嚴厲博學的先生,有風趣潇灑的師父。
可一場大火将一切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