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生噙着淡笑,坐在上首的桌案前,手持一把白羽扇,一襲青衫,端的是溫潤如玉,端方君子。
“先生晨安。”
諸學子齊聲回道,劉先生簡單說了兩句,便讓衆人開始誦讀經書,而他的目光卻依舊在人群裡遊移。
直到,他看到恨不得将自己整個人埋到桌子底下的安望飛。
安望飛還是以前那副上不得台面的商戶子的模樣,這些日子也不知他可安好?
劉先生唇角笑意加深,卻沒有多言。
殊不知,安望飛這會兒借着吟誦的時間拼命的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也不知是否是他的心理因素,他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安望飛緩緩地,輕輕地擡起頭,下一刻,他與劉先生的目光相交,整個人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僵直在了原地。
一息。
兩息。
不知時幾息,他才終于裝作不經意的挪開了目光。
整個早課顯得分外的煎熬,好容易熬到鐘聲響起,劉先生叫了散課,課室内的氣氛陡然一輕。
與此同時,安望飛已經下意識的緊張起來了。
鑒于這幾日他都是在熱鬧的膳堂裡避過甲班那些許氏子弟的欺淩,是以他前往膳堂的路變得更加艱難起來。
這會兒,劉先生還沒有走,可是一些學子看着安望飛的眼神已經開始不對起來。
安望飛下意識的攥緊的手中的書,忽而聽到上首傳來一陣讓他心頭陡然一輕的聲音。
“安望飛,你随我來。”
劉先生一句話便将那些困擾安望飛許久的觊觎惡劣的眼神擋了下去,劉先生看着安望飛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輕輕搖了搖扇子。
安望飛跟上了劉先生的步子,頭一次無畏無懼般在課室的正中間走了過去。
可實際上安望飛的腦子昏昏沉沉,就連劉先生時不時撇過來的眼神都讓他渾身僵硬。
師生二人在劉先生的房間一坐一站,劉先生仔細的問了安望飛的近況,似乎很是擔心他的樣子。
等聽到安望飛說一切都好的時候,劉先生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但随後隻是溫和的說了句“那就好”。
過了一會兒,安望飛自覺時機合适,終于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話:
“對,對了,劉先生,此前聽您說您的硯台摔壞了,我家裡正好有一方前朝慕熙丞親手雕刻的古硯,您可喜歡?”
安望飛一面說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看想劉先生,而劉先生聽了安望飛的話,打着扇子的動作一頓,這才淡笑道:
“若是你孝敬先生的,先生豈能辜負你的美意?”
而随着劉先生話音落下,安望飛心裡狠狠一沉。
随後,他竟敏銳的察覺到劉先生的态度變得親近了起來,不光如此,劉先生甚至将書童為他提來的飯菜也都分了安望飛一半。
這一瞬間,倒是師生相得。
等用過了飯,安望飛這才起身告辭,隻是等走出門後,安望飛下意識回頭看去。
秋日午後的陽光并不炙熱,可在它的映照下,屋内器具的陰影如流淌的黑水一般,緩慢爬行,仿佛浸染了整個屋子。
而劉先生正在其中安坐。
安望飛僵硬背脊走到劉先生看不到的地方,拔腿就跑,好容易等他看到膳堂時,正好看到徐韶華正在外頭與他那小侄子說笑。
安望飛咽了咽口水,又揉了揉臉,這才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