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喑稍微平複了一會心情,确定沈栖是真睡沉了才放輕動作開門出去。
壽宴早已經散了。
梁喑今天那幾句話弄得衆人都心裡打鼓,賓客離去後的大宅裡安靜異常,沈如海叫住兒子兒媳,商讨一會兒怎樣應對那個陰晴不定的祖宗。
梁喑并非要留在這兒給沈家的人裝什麼恩愛,他單純就是要搞清楚事情經過。
沈如海看着年輕的梁喑,明明這人和他的大孫子一樣大,但那氣場卻讓他本能的打怵。
有時候權利與金錢就是這樣,并駕齊驅,讓人臣服。
梁喑位高權重,身價難以估量,在平洲說一很難有人在他跟前反駁個二,但這人做事又全随性子,說狠吧,又足夠圓滑讓人抓不着明白的錯處,說圓滑,較真起來沒幾個人能招架得住。
現在注資還沒到位,萬一他一個不高興反悔了,那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小梁總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麼?”
梁喑雙腿交疊坐在椅子上,單刀直入:“沈栖剛睡,待會兒怕是要醒,我也不跟您廢話,說吧,誰打的沈栖。”
沈如海對于他這樣的質問也有些尴尬,幹笑兩聲,“小梁總,您這話說得,沈栖是我們家孩子,誰還能罵他不成,他不是自己說了麼,不小心碰的。”
“不小心碰能碰個巴掌印出來,你當場碰一個我看看?”
梁喑也懶得裝了,骨子裡的暴虐霸道盡數張揚出來,“沈如海,我的人被打了,你讓我當不知道,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這一刻的梁喑,與傳聞中一模一樣。
陰狠、乖戾,霸道絕情。
斯文虛僞遊刃有餘的表象完全撕掉,展露出他最惡劣瘋批的一面。
這一切都因為沈栖,就因為一巴掌。
沈如海無法确定梁喑動這個火是為了護沈栖,還是因為他的權威被人挑戰,總之沒有人能夠指摘他的人,他很清楚這事兒是完全糊弄不過去的。
他必須給梁喑一個交代。
“你們說!到底怎麼回事!”沈如海深深望向兒子與兒媳,盡力使眼色:“沈栖到底犯了什麼錯,讓你們氣得打他,長明婉甯你們老實說。”
沈父被梁喑的輕慢刺得皺眉,他一個小輩憑什麼?
這裡是沈家,不是他的梁家!
“打了那又怎麼了?難道打不得嗎?”沈長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誰沒挨過打。
梁喑眼皮一掀,神色平靜地掃了沈長明一眼。
沈長明遽然向後退了一步,硬聲道:“我打他一下又怎麼樣,那是我的權利,按道理你也要叫我一聲嶽父,你現在是審我嗎?”
梁喑交叉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動了動,似乎隻是撣去西褲上的折痕一樣輕。
“是麼。”
沈長明突然的爆料讓沈如海冷汗都要順着額角淋下來,重重咳了一聲試圖圓場:“無論怎麼樣也不能動手,沈栖雖然不聽話,你好好說就是了!以後注意點兒,别再這樣了,啊。”
梁喑置若罔聞,隻看着沈父:“他怎麼頂撞你的。”
一瞬間,沈長明覺得梁喑簡直莫名其妙。
他怎麼說,難道說沈栖是因為沒把你帶回來,妻子哭的他心煩才動的手?
“我是他爸,我難道不能管教他嗎?”沈長明皺眉看向梁喑,被那道眼神一看,有些發怵,“就算我打死他那也是我的家事,你管不了!”
梁喑:“我管不了?你把他賣給我的時候想過你是他爸爸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梁喑的人,輪得到别人來管教?”梁喑斜靠在椅背上微擡下颌,“你怎麼打沈栖的,原模原樣,動手吧。”
沈長明一下懵了。
“梁喑你别欺人太甚!”
葉婉甯一直沒吭聲,聞言直接站了起來,“梁喑你眼裡還有沒有人倫道德?怎麼說他也是你嶽父,你讓他打自己?你是不是太嚣張了。”
梁喑欺人太甚的時候多了,不差這一會兒。
他單手撐着頭,堪稱敬重地問了一句:“沈老,您說呢?”
沈如海能說什麼,他血壓都快飙到極限了。
他現在隻想叫救護車。
本來梁喑估計也就是要給他們下個警告,誰知道沈長明突然沖他爆了個打過沈栖的料,連帶着他要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賬。
這下真成了不給他個說法,一定過不去的坎。
公司的死活捏在梁喑手裡,沈如海顧不上尊嚴,一咬牙朝梁喑深深鞠了一躬,“小梁總,今天這事兒是沈家有錯,我給你道歉,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沒這麼大面子。”
沈如海臉一熱,活像被人當場抽了一耳光,拄着拐杖的身形猛地晃了晃,半晌後,凄涼地笑了笑,“我懂了,不愧是二十歲就執掌梁家的家主,做事果然夠絕。”
“你想幹什麼?爸,你不會要……”
沈如海撐着拐杖走到兒子面前,一咬牙一閉眼,擡起手,狠狠一耳光劈在了兒子臉上,接着用顫抖的手重新撐住拐杖。
“梁先生,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沈如海嗓音嘶啞,帶着滿腹的不堪屈辱,低下頭:“原諒他這一次,以後我保證,絕不會有人再動沈栖一根頭發。”
“爸?”沈長明被這一巴掌打愣了,“你、你居然打我,你就這麼怕這個道貌岸……”
“給我住口!”
梁喑理了理袖口,鋒利眼神在神色各異的三人臉上一掃而過。
“我耐心不多,有些話也懶得多說,勞煩各位記住。”
“無論是在這兒還是整個兒平洲,就是周書記,見了沈栖都得恭恭敬敬喊他一聲小沈公子,這次我不計較,算還了你們養大沈栖的恩。”
沈如海咬着牙,這還不計較?
按他的意思,真計較是要把沈家的房頂都拆了?
梁喑說:“你們口口聲聲說沈栖不聽話,惹禍,我呢,也沒時間跟你們确認他到底怎麼頂着你們,我話撂這兒,他即便惹出天大的纰漏來,有我擔着。他不聽話,你找我。”
梁喑這句話很明白。
沈栖惹再大的禍都有梁喑撐着。
“你、你……”沈如海勉力撐住身子,“那是我孫子,梁喑,我今天有求于你,可你也不能太欺人太甚了,就是你爺爺也不能這麼盛氣淩人。”
梁喑淡淡笑了聲:“是麼?那你要孫子還是要注資,隻要您提一句要沈栖,我即刻把他還給你,但你選注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