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被吓得一動不敢動,這個時候,隻要厭擡起頭,就可以看見他露出來的衣角。
但好在厭确實是喝多了,并沒有擡頭,而是在地上手腳并用地爬向河邊,将落在那裡的酒壺抓了起來。
戚明漆聽見黎容的聲音響起:“我給你處理傷。”
“滾!”厭将酒壺砸了過去,“全都給我滾!我要洗澡!”
黎容罵了一句:“淹死你算了,省得我費心!”
厭:“你他娘的先去死!”
黎容還在罵罵咧咧地跟醉鬼吵架,不過很快的,他就被其他人拖走了,河邊終于重歸寂靜,隻聽得到厭急促的喘息聲。
戚明漆怕他真喝醉了下水淹死,忍不住探頭出去看了一眼,發現厭仰躺在地上,手裡拿着酒壺,眯着眼喝一口,然後又往胸口上倒,清洗着傷口上的血水,看着就很痛。
但他一聲都沒吭,直到酒壺空了,才擡起手将它用力丢進水裡,然後跟着下河去了。
戚明漆一下就繃緊了神經,生怕厭出什麼意外,趴在樹後緊緊地盯着他的背影。
厭下河後并沒有走很遠,隻是靠在岸邊,垂着頭,也不知道是在打盹,還是思考着什麼。
戚明漆站得有點腿酸,他動作很輕地蹲了下來,繼續盯着厭的動靜。
過了好久,厭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戚明漆感覺到有些奇怪,這會兒才春天,河水依然冰冷刺骨,下水泡不了一會兒,人就會被凍得受不了,就算厭的身體再怎麼好,也不至于泡這麼久都沒反應吧?
他正奇怪着,忽然看見厭的身體動了一下。
然後往水裡沉了沉。
戚明漆被吓一跳,猜測厭肯定是睡死過去了。
眼見着厭在朝水裡沉,他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撲過去,雙手摟在他胸口處,将人從水裡拖了出來,擺在岸邊。
厭緊閉着雙眼,睡得很沉。戚明漆伸出手,在他臉側摸了摸,發現他向來熾熱的皮膚冷成一片,嘴唇也沒有半分血色,才幾天不見,原本光潔俊美的臉上胡子拉碴,看着十分憔悴。
戚明漆有點難過地低下頭,又看見他身上布滿了新鮮的傷痕,沒有一道是愈合的,幾乎每一道都在往外滲着血水。
其中最嚴重的那一道,就在胸口正中央,很深,也很長,被水泡得發白,撕裂的肌肉卷着邊,跟戚明漆身上那道傷,在完全一緻的位置。
戚明漆忍不住伸手想摸,又怕弄疼他,正猶豫着,厭忽然翻了個身,剛好撲進他懷裡。
“啊?”醉鬼似乎愣住了,不靈光的腦子思索不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戚明漆渾身緊繃,緩緩舉起雙手,看着厭在他懷裡深吸了一口氣。
大概是嗅到熟悉的氣息,厭忽然眯起眼,露出有點惬意的神色,腦袋擱在戚明漆的腿上,伸手環住他的腰,将整張臉都埋在戚明漆小腹處。
“你回來了嗎……”戚明漆聽見厭悶悶的聲音,“還是在做夢……”
戚明漆沒法回答,但他稍微放松了一些,手也放了下來,低下頭看着懷裡的男人。
厭還在嘀嘀咕咕:“是夢……不要醒……”
他搖頭晃腦的,似乎想爬起來去抱戚明漆,但渾身都沒什麼力氣,掙紮了幾下,又倒了回去,漸漸地睡死了,手裡還緊緊抓着戚明漆的衣服。
戚明漆既想笑,又想哭,忍不住伸手想抱抱他,但現在的姿勢顯然不太方便,隻得低下頭,在他臉側親了親。
“小七……”
戚明漆聽見厭模模糊糊地叫着他的名字。
“對不起……”
他感覺到小腹那一塊衣料濕了,手指猛地顫抖起來,差一點就要跟着情緒失控,忍不住想撲進厭懷裡。
就像以前那樣,隻要在他的懷裡,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叢林後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黎裡大概是見厭這麼久還沒過來,有些不放心他獨自一人在河邊,揚聲問道:“殿下,您沒事吧?”
戚明漆連忙擦掉眼淚,咬着嘴唇匆匆站起身,将厭平放在地上,蹑手蹑腳從另一邊走了。
他剛走沒一會兒,黎裡就從叢林後走了過來,看見在地上躺平的厭,跟身旁黎雲無可奈何地對視一眼,兩人合力将厭扶了起來。
厭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重重喘出一口氣:“小七?”
黎裡回他:“殿下,您又做夢了麼?小七沒在這裡。”
“做夢?”厭捂着額頭,“不對……不是做夢……他剛明明在我面前……”
黎裡有些不忍心提醒他:“殿下,小七,小七沒跟我們一起走……”
厭不說話了,他慢慢地垂下頭,看上去有幾分落魄的樣子,任由黎裡和黎雲扶着他往前走。
等他們離開後,戚明漆才蹲在河邊,潦草地将身上血污擦洗掉。洗完後,拿鬥篷将整個臉嚴嚴實實地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