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出現在我身上時,我就知道你出事了,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活着、還是……”厭痛苦道,“那個時候,我昏了過去,鎮北軍從後面追來,他們隻能帶我離開。等我醒來後,我想回去找你,所有人都在攔着我,不讓我回去……”
他伸手想去抱戚明漆:“沒有不要你。”
離開皇城很遠後,宮裡逃出來的探子才追上他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厭才得知那晚發生的所有一切。
他從未想到過,華也庭竟然會有這樣大的能耐,控制着符銘和他手下兩萬兵,設了一個環環相扣的局,連他也被算計進去,最後達成讓北靈帝與大皇子父子相殘的目的,緻使朝綱混亂,整個皇宮被攪得天翻地覆,從而讓密教有了機會,從暗角中走向政治舞台。
他更沒有想到,華也庭心思缜密如此,竟從天極辰星教對小七不同尋常的态度中看穿,小七對他們極為重要,從而猜出,小七很可能與天極辰星教要找的大教宗,有着什麼必然聯系,為了不讓天極辰星教對他的關注被分走,要置小七于死地。
又為了殺死小七,甚至殘忍殺害所有保護他的天極辰星教教衆……
厭滿心頹然,在華也庭步步算計時,他隻想着,要如何帶大家一起離開。如果他再謹慎一些……恐怕都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戚明漆卻不要他抱,這會兒雖然哭得沒那麼厲害了,但還是在默默流着眼淚。他卷起毯子,往床最裡面滾,幾乎在狹小的角落縮成一團,像個受驚的小動物,把傷口藏起來獨自舔舐。
厭被他哭得心裡又酸又疼,忍不住湊到角落去抱他,伸手隔着毯子很輕柔地撫摸他,親吻他露出來的發頂,讓他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熟悉的氣息和觸碰,讓戚明漆終于找回了安全感。他好像浸泡在一池溫熱的泉水中,漸漸地被舒适和困倦席卷,受驚緊繃了太久的神經,終于稍微松懈下來,意識似乎也變得有些朦胧起來。
但他還記着要捂着臉,不讓厭看見。
過了許久,厭終于沒聽見他哭聲,猜他應該是哭累了,這會兒才是最好說話的時候,不管是哄他,還是親他,他都不會情緒激動地反抗。
于是厭伸出手,将人從角落拽出來,摟在懷裡,扒着衣服想看看他身上的傷。
本來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的戚明漆一下驚醒了,他的後背抵着牆壁,手腳一起推搡厭,試圖把他從身邊推遠,并且将身上衣服連帶着鬥篷一起緊緊攥住,不給他任何機會可以掀開。
厭回想起先前醉酒時,戚明漆也是這麼按着蓋在臉上的鬥篷,不讓他看,更不讓他親。
心裡仿佛被針刺了一下,逸散開密密麻麻的酸楚。厭忽然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他退開一些,問:“臉怎麼了?”
戚明漆攥着鬥篷的手一僵,接着很明顯地顫抖起來,身體又一次恢複到保持警惕的繃緊狀态。
厭看他這副反應,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心髒猛地縮緊了。
再一細想,他幾乎立馬就想清楚了來龍去脈——華也庭看透了天極辰星教對小七的重視,所以在對小七動手的時候,為了斬草除根、不給天極辰星教找到他的機會,就要劃爛他的臉,要他做一具無名屍。
厭咬緊了牙齒,力道大到快要把自己的牙咬碎,放在戚明漆腳邊的手也攥緊成拳,手背上青筋偾張。
他克制不住内心滔天的怒火,恨華也庭,也恨自己。
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是親自陪着小七去天極辰星教,隻有這次,唯一的一次,他自信滿滿,皇宮不會有任何威脅,隻要等他安頓好軍隊離開,他就回去接人,他們就可以一起離開,去南方……隻有這麼一次,就讓華也庭抓到了機會!
如果他沒有這麼大意,哪怕是多派兩個人跟着小七,也不至于、不至于……
厭痛苦地低下頭,額頭抵在戚明漆膝蓋上,仿佛在向他無聲贖罪。
他曾經發過誓,要一直對小七好,要保護好小七,可是他沒能做到。他總是告誡小七遠離華也庭,但他自己卻沒能阻止華也庭傷害小七。
“你恨我吧……”厭低聲道,“說一千次、一萬字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彌補你受到的傷害……”
“但是,我真的好擔心你。”他的聲音有些哽住了,“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戚明漆又放松了一些,他遲疑地望着厭,想到他的眼淚,又想到他胸口的那道傷,慢慢地朝他伸出手去。
厭抓住他的手,将他帶進懷裡,不給他機會再往牆角逃。
“我看看你的傷。”厭壓着戚明漆的雙手,聲音忽然變得蠻橫、霸道,“你不能永遠躲着我,你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是我的,每一處不是我親過、舔過的,就算是傷了,毀了,也是我的,我也全部愛着……”
戚明漆嗓子一哽,差點又哭出來,這怎麼還帶耍賴的!
他在這件事上異常固執,厭差點拗不過他,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兒,戚明漆确實被逼急眼了,忽然找準一個時機,一口咬在厭的手腕上。
厭立即發出一聲吃痛,他怕傷到戚明漆的牙,忍着松了手,讓戚明漆找到間隙爬下床去,從床邊抽出他的劍,指着自己,大有一種他再敢碰自己,就要自盡的架勢。
“别——”厭吓得肝膽欲碎,大喝着阻止他,“我不看了,我不看就是了,你把劍放下!”
戚明漆咬着嘴唇瞪他,似乎不怎麼信他說的話。
厭擡着手,隔空做出安撫的動作,像在跟受驚的小動物周旋似的:“我出去,我現在出去好麼?我讓黎容過來,他是大夫,讓他給你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