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供奉于座前時,上一任大教宗已經離世百年。”教司長輕聲道,“繁星的秘密,天體運行軌迹的學問,命運的指引,全部與最後一位大教宗一起,沉寂在星卷長河中。”
“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沒有任何人能夠說得清楚;在星卷長河中會有怎樣的機遇?同樣無人可以回答,一切都是未知的。”教司長道,“如果你真的去了,我們沒有辦法保證,你會遭遇什麼,得到什麼,失去什麼。”
戚明漆神色怔怔的,似乎還在走神。
按照教司長的意思看來,去那個什麼星卷長河,是有危險的。
他可能會回不來,可能會失去什麼才能回來,還可能,回來的人不是他。
假如他不去呢?似乎也沒有人能逼他去。就算有,厭也會保護他,會将他緊緊擁在懷裡,打斷那些試圖伸向他的手,不讓任何人帶走他。
他們會一起去南方,會永遠在一起。
可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這不是你想要的,你必須要去那個地方——
夢裡的指引,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喚他,在那個未知之處,等待他的到來。
“所以……”他慢慢地開口,“厭如果知道……他可能,可能不會讓我去。”
教司長遲疑一下,點頭:“是。而且我認為,如果你決定了要去,既然前途未知,生死未蔔,不如對他完全隐瞞實情,等到歸來後,再與他說明,免得他提早擔憂。”
确實是……如此。
戚明漆摟着毯子起身,他站在無垠的天穹之下,遙望北天繁星,仿佛在那裡,看見了命運的無數個可能性。
“我一直,都沒有家人,也沒有,很要好的朋友,早先,總是會覺得孤獨,後來時間長了,漸漸的,也不得不接受,這麼一件事。”他朝教司長道,“每個人的一生,從一開始,到最後結束,注定是孤獨的。”
“但是,在這段注定,注定孤獨的旅途中間,總會出現那麼,一個人,為你指引着人生的方向。”戚明漆擡起手,指向北天中最明亮的星,“就好像北辰,在我獨行的,每一個深夜裡,都會為我指明方向。”
“當那個人出現後,我的願望是,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永遠無憂無慮,永遠不分開。”他露出一絲微笑,“可是,要實現這個願望,并不能,隻依靠他來完成……”
如若天下當真将有大禍降臨,他們又怎能幸免于難?就算躲避于一方桃源,也未必見得能夠一直置身事外。
“既然,命運選中了我……”戚明漆輕聲道,“那,我也要,盡我所能——”
既是守護蒼生,也是為了他,因為蒼生中有他,他也在蒼生中。
“我同意了。”戚明漆轉過頭,眼睛微微發亮,“等我與他告别後,我們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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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大半夜,黎容抱着工具滿臉倦意地走出帳篷,營帳内剛安靜沒一會兒,就聽見厭在嚷嚷着要小七。
氣勢勁十足,完全不像是幾個時辰前,還被箭插在喉嚨下的傷患。
黎容早先交代過他少發聲,多靜養,人才剛走出來,就聽見厭的鬧聲,黎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東西往腳下一砸,這就要撸袖子進營帳去殺人。
黎裡連忙抱住他好言相勸,兩人正在拉扯,戚明漆從外面走來,朝黎容道:“我有一點事情,想問你。”
黎容将黎裡一腳踹開,神色還是有點不耐煩,但聲音還算正常:“什麼事?”
戚明漆左右看了看:“去那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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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明漆要到了一包可以使人麻痹的藥粉。
“這要怎麼用呢?”他捧着藥包,問黎容,“下在食物裡?他現在,是不是還不能進食?”
黎容揣着手,想了想:“下在酒裡也一樣的。”
“可以喝酒麼?”戚明漆又問。
“我覺得這不是很重要。”黎容答道,“反正隻要是你喂的,我估計就是一塊石頭,他都會吃進去。”
戚明漆忍不住笑了笑。
他去找了一小壇酒,将藥粉混在裡面,抱着進了厭的營帳。
“去哪了?”厭語氣裡全是抱怨,他躺在床上,隻穿着一條褲子,從喉嚨往下的上半身,幾乎沒一個地方不是纏着繃帶。
一看見戚明漆走進來,他就從床上滑下來,将人抱進懷裡,抱回床上後,他又躺了下來。
戚明漆坐在床邊,将酒壇放在腳下。厭看他一眼:“拿的什麼東西進來?”
“酒。”戚明漆側過身,手放在他胸口,很輕地碰了碰,“是不是很疼?”
“這點傷算什麼,沒感覺。”厭一隻手墊在腦袋下,另一隻手摟着戚明漆的膝彎,把人往懷裡帶,“你在外面做什麼?”
戚明漆伸手環抱着他的腰,乖乖靠在他胸前:“跟教司長說話。”
厭莫名有些不爽:“怎麼不進來跟我說?”
“跟你,還有很多機會。”戚明漆眨了眨有些發酸的眼睛,聲音略低了下去,“我之前想過,等我能說話了,我要跟你,說很多話,說三天三夜。”
厭低笑一聲,手掌在他腰間色氣地撫摸着:“可以啊,你說,我不說,我要做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