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第二天早去了六皇子宮中,見到躺在床上的姜靜。
最近姜家的事在朝野中鬧得動靜很大,南赫帝也總算是想起來自己還有華願這麼一個兒子,不想傳出去讓天下人嗤笑對親生孩子偏心,于是讓宮人上心照拂六皇子宮裡。
先前宮裡禦醫來看過好幾次,藥也跟着開了不少總算是把姜靜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等戚明漆過來時,他面色蒼白地躺着,倒是沒了性命之憂。
華願依然趴在床邊,和上次戚明漆過來一樣,不哭不鬧,也不多理會來來往往的人,隻是将姜靜直勾勾地盯着。
戚明漆坐在姜靜身旁,伸手給他探了探脈象,沉吟道:“是誰下的毒?”
姜靜虛弱而又尴尬地笑了一笑,戚明漆回過頭,吩咐身後宮女内監退避,然後又朝姜靜道:“你大可以告訴我,是貴妃動手了?”
“不,不是。”姜靜磕磕巴巴道,“是臣自己,沒有别人。”
戚明漆在面紗下微微皺了皺眉:“你這是……有誰威脅你了麼?”
他停頓一下,又道:“如果有,大可不必擔心,我可以保護你。”
戚明漆感到有些奇怪,姜靜這裡發生的變故,是他先前并未設想過的。如果真的有人威脅姜靜說謊,那麼這人是抓住了姜靜的什麼弱點,又對他的計劃了解幾分?
戚明漆倒不太擔心自己的計劃被打亂,就算有人從中作梗,他可以再找找别的出路,或者修改原本的計劃。
隻是姜靜這人在他的計劃中,重要性還是相當高的,如果可以,戚明漆并不希望他出什麼意外。
“不是。”姜靜露出一些哭笑不得的神色,“大教宗,您的關心,臣感激不盡,隻是……這次真的沒有别人,是臣自己作弄出來的。”
戚明漆奇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段時間,陛下不是往六殿下宮裡派了不少人過來……吃穿用度比以前好了很多。”姜靜低聲道,“但是,這人多眼雜的,臣怕其中混着一些可能想對殿下不利的人,于是這幾天,都是臣先試吃,再喂給殿下吃。”
他尴尬地看着戚明漆:“然後,那禦醫給殿下開的調理身體的藥,臣也照理先嘗,但臣先前還吃了别的東西,一下子犯了忌,這才出現中毒症狀。”
戚明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礙着大教宗的形象,他沒表現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很快轉移了話題:“那還有其他人知道内情麼?你跟禦醫怎麼說的?”
“沒,沒了。”姜靜看向華願,回答道,“隻有臣,還有殿下,再就是告訴了您,禦醫問臣怎麼中毒的,臣就裝暈,裝不知情,沒告訴他們。”
“如此甚好。”戚明漆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計,“此事你就不要再向他人透露,我有别的打算。”
姜靜猶豫一下,問:“大教宗,臣可以問問是什麼打算麼?”
“散布謠言。”戚明漆回答,“貴妃最近忽然就穩了下來,沒什麼動靜,我得推她一把。這盆髒水,可就要往她頭上潑了。”
姜靜有些擔心:“污蔑貴妃……不會有問題嗎?”
“别擔心。”戚明漆回答,“這事就算我們不散布謠言,外面猜測是貴妃的,肯定也少不了。她跟你這麼水火不容,你給她留餘地,就是在為自己尋死路。”
姜靜低下頭:“大教宗說的是。那臣現在,是否還需要做什麼?”
“不必,”戚明漆搖頭,“你這個事傳出去以後,相信很快,她就要找上門來了。”
又說了幾句話,戚明漆還要去南赫帝宮中一趟,便讓姜靜好好休息,自己先走了。
等他一走,華願回過頭來,看着姜靜:“我跟你說的,是不是都應驗了?”
是的,當然是了。
吃下不足以治死的毒,搞出一波大動靜出來,将大教宗引過來。
然後,假裝中毒一事是個誤會,但大教宗會想到,将這件事拿去大做文章,推責到貴妃頭上。
隻是姜靜不明白:“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大教宗實情?”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他一直都在幫我們,是個很可靠,值得信賴的人。”
“我不信他。”華願撲進他懷裡,拽着他的衣角,悶聲回答,“我誰都不相信,我隻相信你……誰讓你這麼好騙,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叫你傷害自己,兩次了,你全都照着做了……”
姜靜摸了摸他後腦勺的頭發:“因為臣很清楚,殿下是在幫臣。”
“以後不會這樣了。”華願擡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盯着他,“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
“沒關系。”姜靜并不太在意,輕松道,“隻要能夠為父親洗清冤屈,這點付出,算不了什麼。”
華願沒說話,隻是趴在他懷裡,更緊、更用力地攥住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