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母妃——”
城下士兵齊齊發聲,這詭異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惡寒。
“您不要我了。”
“您不要我了——”
“您不要我了!”
貴妃被這些嘈雜詭異的聲音,吵得差點崩潰,一句話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你就是個怪物!”
霎時間,城樓底下沉默了下來。
這五年來,華也庭真正清醒的時間很少。
但每當清醒地思考,他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時,他就會意識到一件事,如今的自己,恐怕是個等同于“怪物”的存在。
這樣的事實,從他最親近的親人口中說出時,變得格外鋒利。
将他所存不多的理智,割得千瘡百孔。
還讓他真正地意識到,他的存在,有多麼令人畏懼,令人恐慌,令人嫌惡。
長久的沉默後,底下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刺耳大笑——
“我是怪物!”
“我是怪物!”
“沒錯,我就是怪物……”
“都是你們害的……”
“我看見了!”華也庭的笑聲戛然而止,“我看見了……你們,陸家,林家,曾家,南家,你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死——”
貴妃終于被吓得尖叫一聲,拎着長裙,轉身匆匆忙忙逃走。
遠處岸上的營帳中,華也庭突然爆發出一陣急促的吸氣、出氣聲。
那雙被蓋在層層油脂下的雙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瞪大到前所未有的寬度,泛出詭異的血色光芒。
營帳外,所有士兵開始動作一緻地敲擊兵器,一下一下敲打在地面上,漸漸形成整齊的節奏。
華也萱回過頭,望向傳出怪叫聲的營帳。每一把擊打的兵器都會帶起一股風,最後彙聚成淩冽的罡氣,割得她臉頰生疼。
“我看見了……”
士兵們用同樣的神情,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
“我看見了!”
“妹妹,我們走!”無數個聲音灌入華也萱耳中,“我看見了戰禍,我們要到那裡去,那裡将會是我們勝利的戰場!”
·
當厭和戚明漆帶兵趕到時,那一千密教士兵已經闖入陸氏城中,直奔城裡糧倉,丢下幾把火,将陸氏所剩不多的糧食燒得幹幹淨淨。
燒了糧倉,他們繼續在大街上燒殺劫掠,有不少無辜百姓都死在他們手下,但是更多的,是在逃跑中發生踩踏,死的死,傷的傷。
厭一馬當先,雙手持刀沖上前去砍殺。那些士兵受過血飼強化,用普通兵器很難殺死,即便刺穿喉嚨、打碎腦袋、貫穿心髒,隻要手腳還在,他們依舊可以在兵主血毒的驅使下,繼續行動。
厭早已和他們交過幾次手,知道要怎樣才能消除他們,來之前也跟将士們吩咐過,隻将這些士兵的手腳砍斷,待清理結束後,最後堆到一起進行焚燒。
城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沖天的火光,路邊哀嚎聲綿延不斷,陸氏家主帶族人跪在起火的糧倉前,高舉起雙手,悲痛地嚎啕大哭。
厭淡漠地看了一眼,沒空搭理,轉身指揮手下士兵,讓人将那些沒了手腳、還在咒罵蠕動的密教士兵,全部搬去某個空地,準備焚燒。
戚明漆跟在後面趕到時,城中密教士兵已經被全部搬走,去尋找厭的路上,他看見了起火的糧倉、房屋,知道自己先前的計劃成功了。
且不說其他三大世家,光是陸氏這次就被華也庭的一千人搞得元氣大傷。原本大部分糧食就賣給了萬家,剩下囤積的還被華也庭燒毀了,他們隻能向萬家乞讨支援,而且陸氏守備薄弱,無法抵擋華也庭的襲擊,為了自保,他們又必須向厭,也就是朝廷尋求庇護。
如此一來,可以說,陸氏的命脈就被捏在戚明漆和厭的手中。
來到集中焚燒的地點,戚明漆下馬來,走到厭身邊,伸手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污。厭回頭看了一眼,将他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手中,兩人并肩站在火堆前,看着在火光中哀嚎慘叫的密教士兵。
這時候,戚明漆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問厭:“六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