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禦書房内,桌上精美的玉盞被砸向地面,碎片飛濺,書房内的大臣頓時嘩啦啦跪了一地,冷汗直流。
而刻滿了浮雕房梁上,一個拇指大小的白蘑菇看着底下的暴君,不開心地晃了晃菌蓋傘傘。
又在砸東西。
其實他對此沒有什麼意見,這可能就是人類君王管理部下的方式,但幾天前,這個人類君王不小心将他的花盆砸碎了,而且一點賠償的打算都沒有。
這就讓他很!有!意!見!了!
作為一隻蘑菇精,林泠覺得自己生長在人類君王的房梁上,屬實不應該。
他想回到傳言中的深山老林,所以特意備了個小花盆,打算搬家,結果剛到手還沒熱乎,就“啪”地一下被暴君摔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諸位,當真是讓朕失望。”
橫梁正下方的暴君坐在龍椅上,語氣平緩,仿佛之前摔碎的玉盞隻是錯覺,但越是這樣,跪在地上的大臣們就越是抖如篩糠。
唯獨橫梁上的白色小蘑菇搖擺得歡快,還伸長了自己的菌杆,數着地上的碎片。
一、二、三、四、五塊……
“還是我的小花盆死得更慘,足足碎成了十六片呢。”林泠小聲嘀咕,帶着點莫名的驕傲。
“如此簡單的科舉舞弊案都拖了這麼久,很難不懷疑諸位也牽涉其中。”
林泠數完了碎片,試圖偷聽暴君今天又在因為什麼生氣,但他隻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詞。
什麼磕什麼按?
唔……大概是誰在打架吧。
穿着玄色龍袍的帝王走到了匍匐跪地的衆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語氣森然,“不如,全都革職查辦。”
接下來的對話,蘑菇就更不能理解了,他知道暴君是在對這個打架的事情做出懲罰,但蘑菇不明白,為什麼“鴿子”也是懲罰。
蘑菇隻能聽懂砍頭,果然蘑菇還是應該住在深山老林裡。
林泠回大山的想法越發堅定了,索性不再聽那些古怪的話語,安安靜靜地等待着夜幕降臨,暴君的休息時間。
當油燈将盡,倒映牆上的人影恍恍,那不知疲倦的人類君王終于寬衣解帶,準備上榻休息。
暴君沒有回他的寝宮,是因為蘑菇知道,再過兩個時辰暴君又要起床工作了。
“好機會!”林泠眼疾手快,在暴君躺下的一瞬間就進入了對方的夢中。
“哼哼哼,我又來了——”林泠剛進入夢境,還沒見到暴君本人,就先開口強調着自己的來意。
“要是你再不賠我的小花盆,我可是會一直纏着你的。怎麼樣,想好了……噫?!”
林泠的話音還沒落,夢境中陰森森的環境就先把他吓了一大跳。
枯井荒院,鐵鎖碎響,還有此起彼伏的微弱哀泣聲,十分瘆人,像是傳說中的冷宮,又是像是傳說中的地牢。
蘑菇哪見過這種陣仗,連忙揮了揮手,使用緻幻的孢子,篡改了對方的夢境,又重新回到了那燈火通明的禦書房。
林泠四處看了看,滿意點頭,和白日裡的禦書房一模一樣。
夢裡的暴君坐在榻上,隻着裡衣虛虛地披着玄色龍袍,三千青絲垂落身側,一手撐着腦袋,慢悠悠地同自己對弈,姿态松弛,同白日裡不怒自威的狀态大相徑庭。
“找到你了!”
這是林泠第三次入夢,熟得很,一屁股就坐在了暴君的對面,“今天你又摔碎了一個杯子,碎成了五片。”
面前的少年伸出了五根手指,在暴君的面前晃了晃,“而我的小花盆被你摔成了十六片,粘都已經粘不起來了……”
是夢。
施長淵知道自己在做夢,夢魇十幾年,無非是那些年少時的那些冷宮辛密。
隻不過近些天有點奇怪,夢魇的場景變成了禦書房,還有個長相漂亮,但到處透露着古怪的陌生少年,喋喋不休地鬧着要他賠一個花盆。
纖細白嫩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過,施長淵置若罔聞,隻是垂着眼眸繼續落子。
……至少讓他睡了幾個好覺。
“所以你什麼時候賠我的小花盆?”林泠看向暴君,眨了眨眼語氣真誠,可暴君卻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你怎麼都不說話呀?”
林泠伸手在暴君的面前晃了又晃,頭一次生出些懷疑,“你是看不見我嘛?我已經進來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