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若缺說完,自己都尴尬了好一陣,簡單叮囑幾句後,就匆匆忙忙地鑽進了弟子居的後山。
雖然她這句話并沒有錯。
醫修畢竟是修真界的稀缺“資源”。
尋常人若要邁上仙途,體内得有完整的靈脈,可調動世間靈氣。此類人本就稀少。
而醫修不僅得有靈脈,還必須能與萬物共鳴、百藥親和。如此方可化靈氣為藥力,令修真者傷口愈合、斷肢重生。
可醫修的修行方式過于特殊,缺乏攻擊手段,體質更是弱于同階修真者。
所以哪怕醫修神魂強大、渡劫容易,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裡,也算弱勢的一方。
在千年前,甚至出現過仙門逼迫、豢養醫修的惡劣事件。
種種原因,都導緻醫修數量一跌再跌,傳承近乎斷絕。
直到一奇葩醫修橫空出世,研究出以毒入醫的功法,并且毫不藏私地将其散播出去。
又創建了隻收醫修的碧落川,為醫修們提供庇護。
她所過之處,有好幾個門派掌門中毒身亡,死相極其可怖。
有利益受損者不服,召集上千修士前去剿滅碧落川、鎮壓“毒婦”。結果無一幸免,全都死在了萬蠱坑中。
這下沒人敢叫她“毒婦”了,現在修真界都尊稱她為——
藥王。
如今天下醫修,十有八九都在碧落川,數量也有所提升,但還是僧多粥少、一醫難求。
所以在外面遇到了醫修,大部分修士都會選擇幫襯一二,結個善緣。診金也會及時付清,不敢随意賒賬。
絕對不是因為碧落川上下十分護短,睚眦必報。
甯若缺也會盡自己所能的保護好醫修。
她糾結了一整晚,連與顔菱歌說話時都在權衡利弊。
最後還是選擇了留下來,哪怕知道殷不染身上應該帶着許多防身法器。
殷不染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雖然醫修本就體質差,但殷不染的虛弱顯然已經超出了正常範疇。
修真者不需要睡覺。
有些人依舊會保留睡覺、吃飯的習慣,并非為了恢複精神或者飽腹,隻是一種體驗罷了。
可她發現殷不染不一樣。
殷不染昨晚睡得很沉,甯若缺把被子堆來抱去、随意擺弄都沒能把她吵醒。
這更像是身體消耗過大、靈氣枯竭,所以不得不靠沉眠來加速恢複。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号。
畢竟法器雖然好用,但如果調用不出來,一切都是白搭。
她留下來是出于道義上的相助,就像幫助顔菱歌一樣。
甯若缺憂心忡忡地摘下一枚新鮮的靈果,又把一隻烤好的山雞腿用樹葉裹好、塞進了腰間的荷包裡。
沒有儲物的法器,她連囤糧都困難。
還是得抓緊修煉!
天邊已然大亮,她踩着一地霞光,掠過屋頂的琉璃瓦,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殷不染的院子裡。
房間裡很安靜。
大片大片的日光傾洩在涼榻上,把滿床的被子曬得又軟又暖。
隻不過再暖也少了一個需要它的人,便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甯若缺懷裡抱着果子,伸出一根手指推開門,然後又謹慎地邁了進去。
才跨進門檻,身前似有風過,房門瞬間閉合。
一寸肉眼可見的刀光向她襲來,隻不過這樣的速度顯然不夠看。
甯若缺輕松避開,尖刀擦過她的發梢,沒入身後的門扉中。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人揪住了衣領,直接壓在了門上。
力道不算大,卻也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甯若缺慌忙撈起快要滾落的野果,耳邊傳來涼絲絲的質問。
“你去哪兒了?”
甯若缺心口一跳,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淬冰的眼睛,刀鋒上的寒芒也比不過其中的涼意。
可是眼尾的一抹紅、濕漉漉的纖長睫毛,又讓這份寒意變得格外脆弱。
好像輕輕一碾就能碎了。
甯若缺抿了抿唇,連忙低下頭。
糟,殷不染好像生氣了。
殷不染先前握刀太過用力,此時手已經開始不受控地輕顫起來。
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松開,氣息急促地追問:“還是喜歡不告而别嗎?”
她盯着甯若缺暴露出來的脖頸,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好像唯有這樣的熱度,才能确認眼前人是否真實存在着。
“早知道我就應該直接把你綁起來,想不起來也沒關系,隻要——”
甯若缺一直盯着殷不染一開一合的唇瓣,趁着她肆意發洩不滿的時機,把一枚野果迅速塞了過去,堵住了接下來的話。
“唔……”殷不染下意識地想要把東西吐出來。
可甯若缺一擡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吐也不是、強行吞也不行,下颌難受酸痛,眼淚便開始不争氣地往外冒。
活像被欺負了似的。
眼瞅着人沒被哄好,還小聲嗚咽,渾身顫抖起來,甯若缺整個人都不好了。
明明剛才又是炸毛、又是拿刀逼人的是殷不染。
怎麼現在搞得自己才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一樣?
她連忙松開手,試着輕聲軟語地哄:“你嘗一嘗,這是我早上摘的、最甜的靈果。”
殷不染拿淚汪汪的眼眸盯着她,掩住唇咬了一小口。
皮薄多汁,帶着雪一樣的冰涼氣息,又有恰到好處的鮮甜。
确實很好吃。
她雙手抱住靈果,小口小口地啃,一滴淚珠還挂在眼睫上,還沒有來得及擦。